來自星空的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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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4日 星期四

【回溯】族母


10/4
前上司過來幫忙整理,說想要幫我們很久了但是問題太複雜無從下手,
最近一連串的處理下來祂終於可以過來幫我們把很多線接上了。


  這篇故事發生在人類文明之前,當時所說的人類,是各式各樣的直立式猿人。我們數量稀少,但種類很多,這是因為被外力介入,也就是俗稱的被外星人做實驗成為觀測的對象。
 
  這篇文章是小湛的前世記憶之一,我不想談外星人對錯與否,我只想談談我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之下我經歷的每一分感受。





  我們之間沒有名字,僅靠氣味辨識家人。

  年輕的猿人因為旺盛的內分泌而氣味強烈,適合拿著木棒與燧石走在隊伍外緣擔任警戒與嚇阻猛獸的工作;孕婦與青少年們走在內圍,負責食物的採集與照顧嬰幼兒的責任;而我,是隊伍中最年長的女性。家人稱呼我為族母,族母是家族的領導,永遠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靠著我的記憶、我的嗅覺,我繼承祖輩傳承而來對環境氛圍的認知與判斷,為家人尋找食物與每一晚住宿的所在。

  這是河岸每天都會在清晨凝結一層薄冰的時代。偶爾天空會降下白雪,我們有濃密的毛髮覆蓋全身足夠保暖;若寒流來襲,我們會找擋風的大樹或者山壁凹陷處擁抱彼此捱過酷寒。我們四足貼地行走,這能降低脊椎的壓力,缺點是無法跑贏兇猛的肉食性動物,尤其狡詐的狼群。面對體型龐大的熊與虎,我們或許有機會團結一搏,但總免不了死傷。我們並未完全適應直立,直立容易招惹天敵矚目,即使有岩石和草叢掩蔽,我們依然得謹慎移動,隨時準備戰鬥抵抗威脅。

  我們以採集野草種子和摘取樹果、撿拾沿岸貝類維生,也會將磨利的燧石以草莖綁在樹枝上投擲出去,藉此獵捕草原老鼠與野兔。我們生食之前都會做出分享的動作:族母舔一口代表祝福,先給孕婦吃一口,其次給年幼的孩子,再分給消耗最多體力的狩獵者,成年女性,最後是青少年。青少年們精力旺盛,得到食物都會先偷吃果腹,也不懂分享的含意,我們都對青少年睜隻眼閉隻眼,當他們年長了就會理解分享的必要性。有些習性還是得靠生活培養出來。

  我們並未發展語言,我們下顎厚實、舌頭駑鈍,僅能發出簡單的警告吼叫與嗚咽,我們以肢體動作和簡單的聲音、對彼此的默契來合作過日。我們的腦神經不夠發達,也足夠生存了。

  天上經常有各種形狀的飛行器來往梭巡,移動速度比眨眼還快,數量多到我們把飛行器當作日昇日落一般的自然現象。有時候裡面的生物會走出來觀測我們,祂們樣貌不一定,有些很高大,有些很矮小,有些似乎如雲煙飄緲。

  偶爾祂們出現時會有資訊侵入我們的腦海,我不喜歡這種溝通方式。當我們做出反抗與威嚇的姿態,祂們通常會離開。祂們不會搶奪食物,然而我也困惑,祂們常常瞬間消失無蹤,沒有氣味、沒有痕跡,什麼都沒有留下。

  我想,祂們應該不會危害我的家人。


  有段日子大地持續震動發出可怕的鳴響,遠方山脈冒出煙塵充滿難聞的氣味,吸引大量的飛行器靠近。當大地逐漸恢復往日的靜謐,候鳥與動物開始朝事發地點前進,那兒肯定有什麼東西吸引生物前往,例如豐盛的食物。

  我引領家人來到一片黑泥沼澤,我認出這兒曾是一片湖泊,如今水不見了,僅剩大大小小的水窪,散佈貝類與水草還有殘喘跳動的大魚小魚。只是泥沼深淺不一,我找來長樹枝測量沒入的深度評估安全,把樹枝當作拐杖往前探測,並要求要成員踏著我的步伐覓食。

  這帶也有定居已久的猿人家族,有的家族親和到會讓各自的成年孩子相互交流。通常女兒會跟著母親學習如何成為族母,兒子可以選擇留下來或著和其他的猿人家族走。有的男性特別想單獨出去闖盪,這是一份天性。相對的,也會有流浪的男性想來搶奪我們的女性獲得交配權,我必須保護女兒,一群女性總比單一男性來的強壯。

  很少機率會出現男性聚集的團體,但總是有的。一旦氣候變得更加嚴苛,例如連天大雪之後流浪的男性會發現無法保暖,以及不知道從何取得食物,落單的他們也容易被肉食性動物盯上,才會知道人們還是需要團體合作保護彼此。男性特別喜愛挑戰強壯的野獸,戰勝之後披上毛皮象徵權威,接著男性們會為了這份皮毛開始廝殺,就像一群孩子爭鬧著玩稀奇的東西。有的人會在爭鬥中死去,有的人會逃走,剩下的無論是誰都是遍體麟傷的輸家。

  我的家人並不需要冒著受傷的危險來獲得食物。況且在男性勢力一面倒的族群中,女性也容易成為爭奪的目標以及受到難堪的性暴力。有些族母會冒險與男性團體打交道,畢竟男性團體更容易獵取大量肉類,只是得委屈族內的女性忍受男性的粗魯,有些女性甚至會在被爭奪拉扯的過程中重傷死去。我的選擇是迴避男性團體,這並不難,他們的氣味鮮明強烈,保持警戒必定能夠提前遠離。


  這片湖泊一望無際不乏食物來源,我決定繞著沿岸以螺旋狀慢慢深入,每一天湖泊都會比前一天乾燥,地面足夠保持穩定的深度,也意味著持續有食物露出水面,我能帶著家人撿拾最新鮮的食物,還能避開沿岸的衝突。食物,會引來越來越多生物聚集爭奪,無論是猿人或者肉食性動物都需要戒慎以防萬一。我觀察水鳥的移動方式安排路徑,提醒成員放慢動作,如此一來水鳥會加入我們的隊伍啄食路過翻開的土塊,敏感的水鳥能成為我們的哨兵警示危險。

  有一艘飛行器尾隨我們很久了,形狀像是粉紅色的橢圓形鳥蛋。在天上看起來很大,降落在地面卻很小,裡面會走出三個體型超越飛行器的生物。祂們臉上沒有毛髮,臉上充滿豐富的表情,總是從嘴中發出稀奇古怪的聲音。水鳥也不怕祂們。

  我曾經齜牙咧嘴張大手臂驅趕,祂們剛開始表現出畏縮的模樣,後來發現我只會裝腔作勢,就厚著臉皮待了下來。我沒空持續威脅,祂們也沒做出傷害,祂們會在我們之間走動而不會留下泥印子,以及拿出尺寸不一的物品丈量我們,祂們擁有的器物會發光或者放大縮小,青少年對祂們好奇極了,剛開始我尚能禁止孩子們靠近祂們,後來也莫可奈何。

  我們的嬰兒甫出生就有力氣抓緊母親的毛髮,攀附在母親懷中吸吮奶水。當祂們做出想分開嬰兒與母親的舉止,我們全都暴怒了,這是我們的底線,祂們被我們追趕很久直到跳上飛行器倉皇逃離。下回祂們怯生生地出現時,就懂得對嬰兒保持距離了。

  沼澤越來越乾燥直到恢復土地堅實的模樣,雜草層次不一的分佈,樹叢開始蔓延,寬翅膀的水鳥被色彩繽紛的小雀鳥取代,這些天上來的外來者逗留很久,當祂們忽然消失,有些孩子會想念祂們頻頻往天空張望。祂們再次返回的時候,當初年幼的孩子們已經能夠拿著木棒守衛家族了。

  我們的族群擴張為三十多人,我仍然是率領的族母,我的知識與記憶可以尋覓足夠的食物存續家庭,而不會令成員飢餓到必須拆開各自覓食。即使我們曾經經歷穴熊、虎豹與狼群的襲擊,我總是能機智地運用計謀聲東擊西、帶大部分的家人平安逃脫。家人是我的一切,能率領這般龐大的隊伍,我非常驕傲。

  有一天早上醒來我的家人少了好幾位,我們遍尋不著他們的氣味與蹤跡,我們不敢移動且傷心哭泣了幾天,終於他們突然回來了,從降臨的飛行器上下來了。他們煥然一新,應該說,徹底改頭換面了。

  他們僅有頭頂殘留毛髮,身體其他部位剩下細毛,頭骨與身體儀態都變得挺直扁平。除此之外,他們披了一件白得彷彿日光卻又柔軟的物品,他們露出鮮明的表情與微笑,對我解釋:

  「神送給我們衣服保暖,神教導我們知識,神希望我們能變得更加進化與文明。」


  我不喜歡這樣,然而家人的味道、某些氣質與態度還是他們,我仍然關愛我的家人,勉強接納被改造的孩子。他們稱呼從飛行器下來的生物是,神是非常偉大的生物。他們強調我們需要崇拜神,神會賜給我們聖潔的白衣。

  我嗤之以鼻,我們原有的毛髮就能保暖不是嗎?所謂的衣物只是多此一舉。由於我的反感,舊有的族人們也追隨我的態度排斥他們的新變化。

  新型態的族人顯得很委屈,他們決定用另外一種方式抗議:他們的手指比我們小而靈活,他們抽出植物纖維敲打搓揉為繩索,這些比草莖更強韌的繩索能夠綑綁枝條組合器物,拼成更實用耐用的工具。他們還把切塊的樹幹打磨成碗來盛裝水,也會製作陷阱來取得體積巨大的獵物。他們蒐集乾燥的樹皮而且用堅硬的石頭敲打出火星,他們創造火焰——火改變了一切,新型態的族人用火創造更多不可思議的物品,像是用高溫彎曲樹枝的弧度,搭建木頭建造平穩舒適的住所,使我們能夠乾爽地躺在騰空的樹屋中。

  我不得不承認新型態的族人的發明使家人獲益良多,我們不必每天都在遷徙時時刻刻想著下一餐在何處,只需要部份人保持蒐集食物或者輪流出去工作,多數人就可以獲得飽足。

  但這違逆我們的天性,我感到不安,多餘的時間我們應該做什麼?於是新型態的族人開始唱歌,他們說要傳承文化紀錄故事,他們嘴中發出動聽的音樂,他們創造敲敲打打的樂器,然而舊族人沒辦法做到,我們的構造既無法唱歌也無法靈活地轉動手指製作特殊方便的工具,許多人充滿羨慕。

  神喜歡站在高處,持續地邀約人們加入祂們。當我注意到的時候,圍著神的舊族人都消失了。新型態的族人對剩下的家人宣佈:神會送給願意相信神的族人新的身體。兩天後,粉色的橢圓形飛行器再次停在森林邊緣,飛行器開了一個洞,陸陸續續走出失蹤的族人。他們氣味不變,同樣少了毛髮披上白衣,外觀與儀態徹底改變,轉換的人們聚在一起相互擁抱慶賀,圍著火堆唱歌慶祝新的人生。

  我坐在他們為我搭建的小樹屋中,我很老了,我的毛髮幾乎全白,我的關節常常痠痛,我最睿智聰穎的二女兒繼承我的身份成為族母,她會代替我繼續領導整個部族。根據過往的傳承,年老的族母在交接完責任之後會獨自進入荒山野谷等死,以免拖累族群的前進,這是必要的犧牲。

  現在我們有了穩定的聚落,我沒道理離開,然而我的孩子們聰明得令我害怕,他們創造新的習性,像是早晚對神跪拜,為神搭建更高的房舍,時時刻刻圍繞神、讚詠神的偉大。

  孩子們不只一次邀請我信仰神來獲得新模樣,我都拒絕了。即使如此他們還是為我奉上新鮮蔬果與烹煮美味的食品。神持續帶給他們大量知識,例如耕種,播種,開闢集水區,製作陶器,以及圈養野豬和馴化野狼。神遠遠超越了族母的教導。

  其實我不介意我被取代位置,我早就有心理準備我將永遠地離開。現實來講,我很高興我的孩子們能夠平安長大,然而情感上我充滿失落與哀傷,我的母親與我的祖母留下來的記憶即將斷絕,當我看到成為新族母的女兒也懇請神帶來轉變,我的心都碎了。

  我默默地收起我的痛苦,孩子們喜歡的,能夠讓他們平安的,我都無權置喙。

  我的女兒與孫女們生下的孩子也不再是我熟悉的嬰兒模樣。這些孩子軟弱蒼白,神滿意地說,祂們要讓孩子有安全的環境來滋養大腦。因此儲存食物是必要的,具有文化水準的聚落更是必要的,這些都能保障嬰兒在成長過程中順利發展智慧,讓新人類更加進化。神希望部族更加繁榮,於是人們不再只有夏日才會繁衍,人們隨時都能發情交配,孩子的數量也增加了,富裕的生活引來各方猿人求教,神都允諾他們加入團體。

  不是每個猿人都會輕易相信神,有些在附近徘徊觀望,保持原始習性的猿人依然不懂何謂專屬財產,孩子們的作物受到再三攀折與偷盜,他們憤怒地製作大量武器,興奮地告訴我說他們要去獵殺偷竊者——「神說,我們需要保障我們的家產,維護我們的土地,對外彰顯我們的力量,使其他猿人敬畏我們、敬畏神,我們需要豎立神的權威。」

  我從來沒教過他們對同族殺戮,我懇求我的女兒勸阻他們,我不希望爭奪無用毛皮的恐怖遊戲出現在我的孩子們身上,可惜女兒的話他們置若罔聞。此時此刻我才恍然大悟:族母,已經失去作用了。

  他們滅掉整個猿人家族,木棍上插滿大大小小的頭顱,連兩位嬰孩都不放過。我認出最前面的頭顱,那是我的族母朋友!我們曾經相聚過幾次暑日,她的兒子加入我的族群,我的兒子也有加入過她的部族,我們有共同的孩子,我們是一家人!

  人們歡呼、鼓掌,群起讚揚神,他們宣揚這次活動是在殲滅蠻荒落後的世代,神只需要留下聰慧文明的人類,神滿意地坐在高處欣賞群眾的朝拜。

  我爬下樹屋,哭著躲入森林。

  我懷念我的母親,我懷念過去生活的日子,族母們負責保護孩子與尋找食物,族母以族群的存續為優先,如果她們需要食物我們可以分享,我們本來就應該分享!為什麼要殺了她們榮耀神?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我來到寬闊的粼粼河面,我不會游泳,這條河全然擋住我的去路。月光照耀大地,夜蟲鳴叫爭相覆蓋遠方的音樂,我爬到大石上抱著自己流淚。

  神來了,我很久沒近距離用正眼瞧祂們,直到現在我才發現祂們的長相與被改造的孩子們一模一樣。祂們讓我的孩子變成祂們的。我恍然大悟,徹底絕望。 


  「妳不喜歡這些嗎?族母。」

  領頭的神既帶著敬意又好奇問我:「妳的孩子長出超乎預期的力量,他們聰慧、敏捷、學習力快速,而且充滿創意力。他們強盛得足以捍衛家園,沒有誰敢與妳們抗衡,更多的人猿將被吸引而來,臣服於妳們底下。妳是文化的開始,妳見證了新時代與新文明的開端,為何妳如此哀傷?妳應該感到開心才對!」

  我不要這些。我比出手勢,我不會說話,我厭惡說話,我的心靈大聲抗拒,祂們聽得懂。神總是知道人們在想什麼。

  「但是,我們這一切都是為了妳。」神露出懷疑的眼神,我驚愕無比。

  我?

  「是的,妳還記得我們在沼澤上第一次的相遇?我們注意到妳與世無爭的情感,妳充滿愛與保衛家庭的心意,具有明理的判斷、睿智的遠見,更不會殃及無辜,甚至尊重孩子們不同的選擇,證明妳是高靈性的智慧生物。我們認為妳的族群能夠帶給世界更多的啟發,很可惜妳總是無法接納我們,但是妳的孩子們願意。」

  神交疊雙手呵呵一笑:「這次種族實驗非常成功,我們在全世界失敗過三百多個部族,都毀在猿人落後的野性上:懷疑、覬覦與相互殘殺,無論教給他們多少知識,最終他們都會退回原始蠻荒的動物型態。但是妳的孩子不會。他們內心充滿對妳的愛與敬意,妳把他們教育得很好,妳的威信成為社群凝聚的中心使人們放下歧見相互合作,奠定文明的基本結構,我們非常感謝妳。」

  即使我淚流滿面,我仍然試著對神露出最輕視與憤怒的情緒。我覺得好累,好無助,好疲憊。

  我沒辦法再面對我的孩子們,他們殺了另一個族母,我好想代替那名族母。於是我對神說:讓我死去吧。

  「可是妳非常珍貴。」神震驚地說,接著露出貪婪考慮的神情:「我們想研究妳,妳的高尚與所有的心意。我們想對妳做更多的實驗,不僅僅妳的身體、器官、大腦還有靈魂……都是簡單的手續……妳可以在那之後死去,妳願意嗎?」 

  我沒有談判的籌碼,我只能堅持:讓我死去。我看過祢們用光讓動物化為粉末,就讓我這麼死掉吧。


  「那隻動物身上有傳染病,我們才……」

  領頭的神猶豫,後頭的神拉住祂,祂們交換意見之後才同意:「好的,好的。我們會帶妳進入我們的飛行器,研究完之後我們就會讓妳死去,我會告知妳的家人,他們會知道妳前往神的世界,他們將開心無比。」

  我有奇妙的直覺知道:祂們不會成功。祂們愛慕虛榮想要獲得人們的讚揚,卻不懂生命與分享的真諦。祂們永遠不懂所有的族母們為家庭帶來的意義。

  神伸出手,我隨即失去力氣,漂浮著進入祂們的飛行器。我四周充滿冰冷的白光,神掩不住臉上的期盼與快樂,祂們說要記錄這珍貴的一刻,祂們要活體解剖我……

  當銳利的刀劃下來,我閉上眼,誠心地告訴自己我將死去,我願意放棄一切所有,不留痕跡。

  我感覺自己抽離身體,輕盈地飛翔起來。我往下目睹神打開我的身體,感覺不到痛楚,我的頭頂充滿溫暖,我自由了。祂們永遠無法捉住我。神在底下慌張喊:「她的心臟停止了,她還不能死,哪裡出錯了?我們必須……」

  我跳出飛行器,看見天邊晨曦漸白,我乘著微風穿越孩子們的聚落,女兒族母趴在我的空屋中啜泣,孩子們舉著火把在森林中尋找,吶喊:「族母、族母!妳在哪裡?」 
 
  我輕盈地掠過孩子們,我從未感受到如此自在自由。我經過無數樹屋,來到聚落已熄的柴火旁。我仍惦記著那名犧牲的族母朋友,她相貌安詳,我為她輕輕祝禱。我知道稍後我就將與她相見,我只是想對她說我很抱歉,我很難過我阻止不了孩子,我希望我們還能繼續當朋友。

  天上的星星依舊閃爍著,曙光已經照亮遠方的山巔。我的掛念已了,感覺自己更加細緻輕柔,毫無重量地往上漂浮。我不太確定我接下來的方向,我應該……?

  我聽到呼喚,隨即認出母親與祖母都在開闊的天上望著我,我滿懷喜悅,所有世界上的族母都在金光中相聚,包括我的族母朋友,她完好美麗地散著光芒,我往上飛去緊緊握住她們的臂膀,我們笑著、流淚著,慶賀著終於團聚。 


  
  後來小湛我再試著繼續追蹤這個後代的狀況,不知道該說是好是壞,當逐漸壯大的族群失去了族母關注每一位成員的向心力,都以神的權力為焦點之後,人們開始羨慕神的權威,羨慕神的飛行器,羨慕神的特殊能力……

  人們勾心鬥角劃分出階級,認為誰的程度最高、誰是神的親信、誰能獲得更多特殊的待遇,誰是較為低等野蠻的,然後謠言與抹黑產生了,霸凌也產生了。逐漸的,檯面下的爭風吃醋來到檯面,人們自相殘殺,搶奪神贈與高階人民的信物。

  外星統治者慌了,祂們試著訂下更嚴格的法律教條甚至刑罰等威嚇方式。然而人們忍得了一時也忍不了一世。一旦發現神也會畏懼他們的力量,也對神有恃無恐了。在失去族母之後的五個世代人們群起反抗神,毀掉神壇、毀掉飛行器以免神找來更多的神處罰他們,接著把被剝奪武器的神拖到空地狠狠打死,人們以為殺死神就獲得神的超能力了,他們拿著神留下的工具選出新的領袖站到新的神壇上。

  從此之後這些外星民族的靈魂就進入地球的輪迴圈,必須為過度涉入地球生態圈內的舉止,也就是為所背負的業力負起責任。祂們需要成為自己的創造品,成為人類之後,才能檢討自己過去做的事情是否合情合理。能否順利離開的關鍵,就是祂們是否能真正地放下對他人的控制權,為自己的暴力與私慾懺悔,願意從自身開始改進缺點。

  當人們意識到只要掌握神遺留的工具誰就能成為神,隨之發生更多的嫉妒、搶奪與廝殺還有迫害。在暴力搶奪的過程中,神的遺物也不禁遭到大量破壞而無法使用。也是在失去神的庇護與神秘的儀器等力量幫助之後,季節交替,暴風雪過後,當植物不再結果,也不再有誰提供溫暖的住所,人們不是凍死、被獵食動物殺死,就是被迫分散各自討生活。
 
  所有山壁與洞穴往往都住滿毒蛇與穴熊、狼群等動物,人們要和牠們搶奪這些洞穴也必須費下不少功夫。這又是很多時代之後的事情了。
 
  成千上萬的外星種族來到地球做實驗,有的特別對人形物種感興趣,因為祂們本身就是人型物種,就像是這篇談及的回溯故事,祂們來播種但屢屢失敗,人們總是無法被控制。不同區域的人們四散各地,相互見面發現能交換語言,使得世界各地的人型物種、直立人、猿人等大量種族能夠相互接觸以及繼續在野外繁衍。
  
  有的外星人對其他物種感到好奇,也想試著創造屬於自己的實驗圈,只是發現其他物種更難以被駕馭,得花更多時間精力來投資,以及,當聰慧的人型物種獲得高超的知識與敏銳的觀察力,他們很容易破壞新的研究,於是其他的外星人不如拿現有的人型物種繼續做改良與觀察,或者偷其他外星人培育的人型種族來增進科技技術。

  祂們發現宗教一直都是有效的控制群眾的方式,宗教能夠成為社群的向心力,有嚴格的懲罰機制(建立地獄的觀念或者施予身體上的痛楚),使人們無論身理與心理都對權力深感畏懼,才能使領導階級徹底發揮最大的控制影響力。於是在世界各地不同的文明中,人們對神有各種型態的雕塑與傳說,以文本或者口述傳承來記錄神的樣貌。

  各式各樣的神還有神殿遺跡,都曾是地球與星際文明接觸之後遺留的殖民痕跡。
 
  說起來這些外來者介入地球的生態的出發點,都是以為自己「在做好事、促進進化」,沒意識到是在干涉地球的生命狀況,甚至以為地球很落後沒有靈魂,只有高靈性的物種才有靈魂。祂們很多也在熱衷於研究生命的起始與靈魂的起始,才需要四處找星球做實驗。

  無論如何,這些曾經鼎盛一時的文明也都消失不見了,神也都不見了,祂們都跟著加入地球輪迴圈為自己的過度干涉付出代價。業流動的速度如此之慢以至於所有事情發生的當下都無從覺察,當業累積到了臨界點,祂們的同伴才知道地球的業如此沉重,也都不敢下來了。

  隨著地球持續變遷,人們之間的恩怨情仇與打打殺殺,讓星際中充滿愛的靈魂、希望能付出幫助的靈魂看不下去,願意持續地來到地球付出幫助。

  這世界充滿各式各樣的眾生,無論星際或者地球上,唯有適當的教育方式才能真正讓人們感覺到全然的放心與團體之間的向心力,心甘情願地願意給予,產生無條件的關愛,以及相互提拔,從來不是獎賞與懲處機制。獎賞與懲處機制或許能換得短暫的和平,卻終究填不了人心期待的親近與關愛。
 

5 則留言:

  1. 是的,信賴與分享,給予溫暖與自在。我覺得,很安心,很自在,才能真的開心,做自己,也看到世界。

    這段話,很令人感動。
    唯有適當的教育方式才能真正讓人們感覺到全然的放心與團體之間的向心力,心甘情願地願意給予,產生無條件的關愛,以及相互提拔,從來不是獎賞與懲處機制。獎賞與懲處機制或許能換得短暫的和平,卻終究填不了人心期待的親近與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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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感覺很難受,但是這見證了整個族群的演進,之前看小湛提人類起源的時候有談到關於外星族群的實驗和改造,但是沒有前世記憶來得這麼直觀,當時還以為可能沒有參與到這段,原來只是那時候還沒回溯到這段,在看這段彷彿見到「露西」那樣的震撼。

    但是小湛敘述這篇的語氣特別……平靜,反而更令人感傷了。

    如果不是先前看了很多小湛的文章,我一定會覺得外星人多管閒事而怪罪他們,300多組失敗,一定要這麼孜孜不倦地實驗嗎?只能說科學家就這樣,科學魂真炙熱啊……但現在不會這麼想,雖然族群不一樣,但在交會互動中彼此都有不同的學習和考驗。

    另外還有一個心得就是「代」的力量,只過了五代就能推翻神,這些人類忘卻權威和恐懼、培養新的想法的時間相當快速……這種快速,造成族群的情況跟其他動物不太一樣,其他動物的生活模式幾乎都能代代相傳。

    儘管人類更會傳承知識,或者傳承告誡,但是時空背景不同,新的子代完全不是這麼想的……人類能在短短幾代的時間把自己的境地完全翻轉,富不過三代、或者貧民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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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從2018年發摟你到現在
    有時候會熱衷於看您過去的文章
    就像在看故事一樣
    我看了好多您前世的記憶
    覺得您的靈魂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偉大的靈魂

    他到底為這個地球付出多少
    我不知道
    但在這個部落格裏發生的事
    我真心的覺得感動

    到底是多大的愛
    才能讓一個靈魂奮不顧身地

    謝謝祢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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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這是維度降落之後,讓星際各族來幫助提升基因的時期? 原來小湛是引領人類進化的關鍵,讓人類懂得用火等技能。外星人的失敗在於缺乏同理心,以及不明白羨慕忌妒競爭的課題,把人調成隨時能發情交配也很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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