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熾期待又緊張的聲音問:「王羅依塔洛安與所有人都撤走了?」
他的交談對像是阿亞薩堤索,站在塔緣傾聽風聲的阿亞薩堤索點頭,臉上仍舊掛著懷疑和不信任。「王會答應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若這把戲如果出了意外……」
「不會,不會。」紅髮少年連忙指著一處風景說:「看到這邊的線條段落嗎?就是呈現擴張範圍的極限,調率式地區隔增幅限度然後延伸到下個轉角——」
「我懂你的意思。」阿亞薩堤索不耐地打斷話,「問題是成功與否。勞師重眾地將全城清空,若沒成功我可會找你算帳。」
「那當然,一定得有試驗品。」炎熾附和。
「這就是你堅持把卡列伊特斯帶來的原因?」阿瓦瑞斯出聲,火之神屬尷尬片刻。「荻的問題很是棘手,需要各類型力量協調。最好讓我們測試巴爾塔的效能可否應對。克蕾蒂亞?」
金髮少女聽到呼喚趕來。「人不會太多嘛?」她望向協助伊斯瑪壓抑的約列茲爾,照顧荻的斐邑德,看顧卡列伊特斯的珞米維基,以及維護秩序的坦勒斯、帕格略席、蜜莉三位統領,跟一名阿亞薩堤索帶來的黑髮男子。新奇的事物太多,克蕾蒂亞根本無心認識陌生人,她現在才有興致地打量那張冷板的面孔。
「沒關係,讓我確認一下……」
炎熾挪步,從至高點觀望周邊景觀差異,尋找所想的重要地點。偉峨高塔俯視或曲或直的路徑,穿梭的線條充滿圖騰的美感,黝黑的林地襯著建築如繁星灑落,再配上外圍環繞的巨大雲團,藍白雙月的伴隨,這夜充滿靜謐的張力。
圓狀平臺並無欄杆,幸虧古文協調周邊的風勢,氣流溫順不至於把人吹落。繞了半圈炎熾終於找到他要的方位:背對海洋,正面對北方。「各位,留在原地別動喔。」他跪在地上摸索平滑的地板,很快地便尋到浮凸的紋路:一個弧狀的單字,不比指甲大。
「比我想的簡單多了。」火之神屬咕噥,當他舉起手,眾人皆繃緊神經。炎熾依照標誌從空中畫出相仿的圖案,再多加幾筆關鍵詞,突然間,從站立的前方出現一片微光的圖樣——開展巴爾塔的各類角度畫面,清楚地標明各方建築剖析、地下水道與生活圈規劃,天空與地底的分層細節,諸如此類的詳盡設計。
「哇喔喔!」炎熾樂得驚叫。
「專心點。」阿亞薩堤索嚴肅提醒,才打消炎熾其他嘗試的念頭。少年嘀咕著專心尋找重點,當指尖挪往何處,那方圖便會自動跳至眼前開展,他還可以推開指頭放大縮小畫面。「標誌的全部都是古文呢,和石碑記載的語法有落差,我想想……」
「真是難以置信的技術。」帕格略席驚嘆,若非親眼目睹,他不會料到從小生長的城市竟埋藏這般科技。
「被發掘出來並非好事。」坦勒斯輕聲道,蜜莉可不這麼認為。「如果能一口氣解決所有問題再好不過。」
阿瓦瑞斯注意炎熾選點的動作,這份嚴謹阿亞薩堤索看在眼裡。倘若艾芙瑞緹與她的使者夠明理,只會將此事編入私密的國庫典藏內;然而阿亞薩堤索對此並不抱持樂觀。他想起尚有一名卡達修利亞使者被龍看管,就在下方的樓層中。使者們當中只有書記和外交官未受迫害,任誰都很難不懷疑索利克的涉案;可是反之來講,阿瓦瑞斯等人真的無辜嗎?阿亞薩堤索再次思索夏恩透露的訊息。
「找到了!」
炎熾揉揉眼睛再三確定,迫不及待地重寫啟動文字,一道光閃過平臺,激發銀藍色的幾何曲線,彷彿魔法陣法,更繁複如織錦,密佈延伸出去包圍所有空白處。轉眼間整棟建築銀亮化,但也只閃爍那麼一下子,光隨之溫和淺淡。螢光藍的文字除了蔓延在腳底,也繞著高塔邊緣垂直向上成螢幕以逆時針緩慢旋轉,與雲牆的流動方式相異互襯。
「克蕾蒂亞,來。」炎熾拉著瞠目結舌的金髮少女走向卡列伊特斯,每走一步地上的花紋都像雨滴濺起銀白浪花,經過後又恢復既有的平整。
珞米維基協助神族將卡列伊特斯調整成仰躺的姿勢,阿瓦瑞斯跟著靠近。「你們打算治療他?如何做?」
「卡列伊特斯的疲累來自身體的過度耗竭,我們倆只能促使細胞加速修補。就像大工程有了地點和勞工,卻缺少資金和原料。」炎熾再確定地測量著卡列伊特斯的頸脈,向圍觀者解釋:「我會把焦點挪到這,雖然一般的保護措施很完善,不至於波及,保險起見還是請拉開距離。」
「我要負責哪方面的工作?」克蕾蒂亞緊張地問。
「小技術測試,妳什麼都不用做,當作是魔契者使用魔法呼應我們身上的精靈。」少年站好位置拿出光石,另一隻手放在卡列伊特斯的胸膛上。「治療一開始就不能回頭囉。」
漣漪般溫順的力量以炎熾為中心往外擴散,溫暖如羽毛般輕輕拂過眾人,地面的光澤也隱隱晃動。阿亞薩堤索屏氣凝神地感覺來自地底醞釀的鋒芒,斐邑德、蜜莉和坦勒斯,甚至約列茲爾與伊斯瑪都不禁分心,即使旁觀著,壓迫伊斯瑪的黑暗鎖鍊似乎也隨之晃動。
多麼純淨的力量。涅蒙赫驚喜地讚嘆。或許真的有可能……
斐邑德精神大振。
包裹平臺的光霎那間散去,卡列伊特斯的氣色明顯好轉。阿亞薩堤索等炎熾放下手便上前觀察,不可思議地端詳這名再度擁有飽滿靈魂之光的魔契者。「你成功了。」
「真的?你能鑑定就太好了。」看起來很有把握的炎熾才透露他多害怕失誤。少年擠出鬼臉建議:「克蕾蒂亞,接下來的工作非妳莫屬。」
卡列伊特斯在一陣火辣辣的巴掌中驚醒,他摀著臉大叫,氣憤莫名地跳離笑得開懷的神族。「很痛吶!你們兩個!」卡列伊特斯隨之警覺自己位於其妙的地方,愣著看向放心的珞米維基和阿瓦瑞斯。「現在怎麼回事?」
「你被其他靈導操控失去力氣昏迷不醒我利用古文啟動巴爾塔能量中樞增幅神族治癒力並補充所需條件把你復原好協助處理荻和伊斯瑪受到波及的身體與靈魂這樣瞭解了嗎?」炎熾飛快地解釋。
對方勉為其難地接收訊息。「好……聽起來有點詭異。我對附身的經過有些印象,所以我真的攻擊巴鐸安和妮蒂安達?不只是夢?他們沒事吧?」卡列伊特斯驚慌地問,眾人為難地互視。
「別再拖延了。」雁打破沉默。他是羅依塔洛安親自指派的代表,即使雁的外貌特徵和達瓦莫人完全無關,外族人也不好質疑他的身分,畢竟阿亞薩堤索已慎重地作過擔保。
炎熾完全瞭解被操控時的無力感,他遺憾地說:「我們晚一點再告訴你詳盡的狀況,請過來這邊站妥。阿瓦瑞斯到對面。這場儀式將大上許多,無關的人最好離開。如果真的想看完流程……到邊緣吧,我來騰出位置。」
經過一番安排,斐邑德將荻安置在平臺中央,他會和伊斯瑪、負責壓抑的約列茲爾站在附近,更外圈由阿瓦瑞斯、卡列伊特斯和克蕾蒂亞,炎熾四人組成,監督的阿亞薩堤索與雁站於東西兩方。
「祝你們順利。」帕格略席離去前衷心地說,珞米維基亦以雙手合掌祝禱:「願挪萊看顧夜神子女。」
當坦勒斯和蜜莉接連消失在樓梯轉角,斐邑德不禁迎向天際彎垂的白月挪萊——從古遠前即象徵希望,傾聽世上無數人們的祈求。清冷月光與古文銀光觸摸荻細緻的臉龐,斐邑德親吻她的額頭,退開至他的區域。
「開始了。」紅髮少年宣告,第一個動作讓眾人腳下浮現定位的圓圈與條紋,炎熾抓取空中的符號開始調整,並解釋:
「魔法的影響力會被圈制在個別的範圍內,卡列伊特斯別擔心龍,請製造純冰系的水屬性魔法;阿瓦瑞斯,當你的圓圈發亮,就施展引導亡者的法術,我們要開啟通道整頓雜質,再讓它依循正確的方式閉合。啊,斐邑德,把你的刀放到旁邊。」炎熾驚訝地將一個特別閃爍的字放到旁邊,「我差點忘記龍魂刀也是獨立的個體。」
斐邑德依言抽出扛著的武器,當涅蒙赫之刀放在地面,立刻出現它專屬的圓圈。阿亞薩堤索以徵詢的眼神看向雁,他搖頭證明仍未有異象產生。
「——好,專心囉。」
這句語後,斐邑德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他目睹卡列伊特斯張闔嘴巴編織咒語,包圍魔契者的凍結霧氣明顯勾勒出圓柱狀的獨立空間:接著炎熾腳下的圓圈發光,少年端詳克蕾蒂亞,風族少女忐忑望著銜接他們的主線導向中央弧線,穿過斐邑德等人的圓圈,直抵密密麻麻環繞荻的古文圖騰。
最後是阿瓦瑞斯,他獨立的能量線段衝向荻,再往外擴展至其他人。
斐邑德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他僵硬地等待片刻,無聲封閉的空間難免令人心生惶恐。
「炎熾?」他試著喊,毫無回應。斐邑德不敢妄動,直到他覺得有其他東西存在,便看向擺放涅蒙赫之刀的方向,那裡站著一道人影。
涅蒙赫。斐邑德首次見到人形的他,這位額飾下有著憂鬱神情的翎界者。斐邑德絕對不會認錯熟悉的氛圍。可是怎麼帶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懷念?
意外地,涅蒙赫背後又出現好幾個人。先是庫魯斯,再來是游擊隊首領寇貝卡,以及曾經目睹的荻的母親與弟弟。這些被龍魂吞噬的靈魂……不對,斐邑德隨即意會,被夢境捲入裂縫的魂魄,全部穿越通道顯現他面前。
涅蒙赫以眼角瞥著斐邑德,再凝望逼近的光明。
讓我們說個故事。
眾人混聲的音質似曾相似,那是來自喀里里薩布沙漠的黑暗,庇護所火光中搖曳的陰影。他是夢境開啟的對象。斐邑德驚駭地記起這段過程,如今他再度被包圍,藉著所認識的靈魂之口,妖精控管的世界娓娓傾訴;回溯的白光將斐邑德沖刷至時空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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