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星空的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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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遑論角度相異的人,話語文字即出現多種含意。
謹慎你的思考,寬容別人的解讀。
這世界繽紛多元,需要客觀中立的平衡。

2014年7月20日 星期日

圜故事集。沙之曲篇(107)

  阿亞薩堤索揮動長尾,試探監牢的邊緣,猶如撞上一堵堅韌的牆,卻依然能感受海風的涼冽,束縛像是有選擇性地阻隔要物。多虧潘鐸先在他之前撞擊多次,搞得狼狽至極,他才有前車之鑑地收起翅膀,收攏四爪盤坐,好思考眾多疑點。

  起初阿亞薩堤索沒這麼冷靜。炎熾運用古文的反制將他的燥怒推往臨界點;當潘鐸被捕獲,阿亞薩堤索又爽快得幸災樂禍,潘鐸彷彿反映自己失控的模樣,因而申誡。

  如今龍都掙扎得筋疲力盡,沉默無聲。阿亞薩堤索瞅著樹林底悄悄離開的斐邑德,意外他竟能看透能量的捆縛,極可是龍魂刀已復甦給予斐邑德建議。挑在這刻太湊巧了,也算是萬幸?阿亞薩堤索只得寄託倖免的年輕統領尋到救兵。不過誰能化解危機?連流有古老王室血統的他也被可笑地困在空中。

  『此乃何等侮辱,著實丟盡顏面!』

  凱拉革懷恨地在風中怒罵,又翻了個滾,怎麼也無法擺脫惱人的網絡。潘鐸看不下去他的莽撞,煩躁地怒吼了聲。

  儘管他們絞盡腦汁思考,究竟該如何憑一己之力脫困?這塊大地究竟經歷何種文明洗禮,後來的龍族也無從知曉。

  阿亞薩堤索持續關注炎熾的舉動,解鈴還需繫鈴人,紅髮少年成功地捕捉巨龍,其後的動作才叫他憂慮。然而寄住於神族體內的黑影卻恍惚地遙看某種不屬於現世的事物。阿亞薩堤索揣測著,開口:『既然埋伏已久,並一舉擒束吾等,目的為何?』

  敵人透過炎熾的雙眼焦距在巨龍身上,阿亞薩堤索以龍尊貴睨視的高傲氣勢壓制他。少年牽動嘴角,狀似不齒。

  聽不懂。阿亞薩堤索暗自鬆氣。也許這是本人思路才懂的籌碼。而敵人僅曉得運用炎熾已理解的智識。他轉換通用霍語,繼續測試。

  「收服三頭龍超出預期嗎?」

  少年拉開唇線,以比炎熾更為低沉的嗓音說話。「美好得難以言喻。老龍們。你們也曾見過這般光景嗎?」他樂意地觀察龍的反應。阿亞薩堤索感受到潘鐸與凱拉革集中在他身上的瞪視,被視為叛徒,他才不在乎。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問題並未打住。阿亞薩堤索的思緒追趕在對方之後:該如何處理手中三條龍?或是引誘再捕獲更多的龍,迫使王出面?王出面能做什麼?羅依塔洛安並未擁有雷諾艾洛修納的驚人力量。對於當今世人,降服一條龍就足已震懾全世界。對方不至於笨到做蠢事。

  而且靈導不可能永遠寄住在神族少年的身上。他需要返回己身休養生息,否則也將喪命。無時無刻都警備的龍將會抓準機運除掉憑依的對象,到頭來仍一事無成。

  最重要的一點:冬幽季即將過半,日墜月緊鄰當頭,就算要求龍聽命征服其他國家或任何傻事也難以成真。這番挑錯時機的饗宴使得對方陷入窘境,無法屈伸任何壯志。

  阿亞薩堤索很慶幸他建議達瓦莫的對外政策發揮其牽制力,即使剛開始選定的日期被全世界包含自己的同伴們批評嫌棄,至少最終證明他堅持的遠見阻止殃及更多無辜……嗯,禍根留在達瓦莫而已。他又高興不起來了。

  「聰明如你,得想法子處理後續。」阿亞薩堤索不客氣地說,並從對方眼中見到那一閃而逝的猶豫。「說吧,你替誰辦事?季節結束,總得有人需要為此償還代價。」

  「那不重要。」炎熾攀上圍幕牆,坐在景觀遼闊的頂端,拍拍畜滿力量成瑩白的石牆。「我好像做過頭了?」

  阿亞薩堤索頓時無語。

  「這名神族比我想得還有用,若非他不得以來到巴爾塔,我又在情急之下借得身體,連串的誤打誤撞才能開啟目睹壯麗結構的窗口。好不可思議,對吧。」

  「你的意圖是什麼?」凱拉革兇惡地插嘴,紅髮少年眨著富饒興意的眼。

  「我說了,比起現在的這些,當初的策劃也相形失色。但是事情總得有個段落。換個方式講吧。我當然替某些人工作,並非你們所想的針對龍與達瓦莫。我主要處理卡達修利亞跟艾斯格的外交政策,包含執行『外交手段』。」他舉著手比畫,三龍一時緊張起來,才發現是對話貫有的輔助手勢。

  「現在全部告訴你們也無妨了。如今世界充斥權力爭奪戰,龍和達瓦莫不過是再真實一點的神話。智謀的拼圖造就戰場的優劣,除掉敵人有的我們沒有的,或是減少累贅。最好兩者並行,留點遐想的空間,增加衝突的暈染範圍——」

  潘鐸不耐地打斷對方興致正高的談話。「你代表誰而來?」

  炎熾撇撇嘴,張握手勢挪動牢籠的距離,將三位排排並立。

  「就是我本人,聊聊天。」他輕鬆說道,迂迴地避重就輕。「畢竟極少有人被眾龍注目,悉聽尊言。」

  凱拉革怒得嘶吼:「我將把你撕成碎片!」

  若非對方仍保有理智與肚量,只怕他們命都難保,而且還得多謝凱拉革的沉不住氣。阿亞薩堤索厭煩地想。凱拉革和潘鐸難道還沒感覺到這位恐怖份子的思路嗎?他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冷靜中帶著瘋狂!

  「我在這裡也不在此地。」少年客氣回應,「聽過傀儡戲嗎?是我拿手的專業。炎熾是很好的木偶,甚至是驚人的完美品,若你毀掉他著實可惜——今天我所做的僅需要再找其他神族替代即可。懂嗎?你想和全世界的神族為敵?」

  「所以你確實是僅存的使者之一。」潘鐸冷冷道:「全部除掉就好了。」

  「我是個喜歡增廣見聞的謀略者,各位大人。這是我聽過最愚蠢的笑話之一。我既然嘗試以險招來到達瓦莫處理外交上的旁支末節,何必讓自身也陷入絕境?像我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使者僅是我靈魂的中繼站、跳板,暫時的居所等之類的形容,隨便你們怎麼說。我的身體遠在千里之外,透過夢的捷徑而來。你們聽過夢有距離限制嗎?」他笑得彎起眼角。

  那點關鍵令阿亞薩堤索豎起神經。「你能夠操控夢境?」

  「夜子崇拜夜神,曉得夢的捷徑。我以為龍都知道。」對方用誇張的讚嘆調說:「我也是靈導——顯而易見。而且比半弔子的阿瓦瑞斯高竿許多。他曾被亡者所傷,懼怕地停止探索,但我繼續向下挖掘,翻出寶藏重頓自己,所以他才無法察覺到我的存在。這有解答你們的疑慮嗎?好奇的龍兒們?」

  入侵者竟敢開起玩笑。阿亞薩堤索似乎聽到凱拉革理智斷掉的聲音。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修養很不錯,以及沉默以對的潘鐸。羅依塔洛安多少有視人的眼光,阿亞薩堤索難得地讚賞。

  「我會殺了你!無論到天涯海角都會尋找你的線索!」凱拉革咆嘯,炎熾揮揮手,綑縛他的線段轉變為光之牢籠,再多一個手勢,凱拉革的聲音也被隔絕其中。阿亞薩堤索重新思索古文操控介質的關係。

  「真是聒噪的訊使。留著他往後將有趣極了。」炎熾像是觀察籠中的老鼠般,注視凱拉革無聲的撞擊動作。

  「你的膽識令人驚奇。不似一般常人。」潘鐸忍耐著質疑,他跟著阿亞薩堤索推敲對方的來歷。範圍抓得越小越精準——未來離開達瓦莫的群龍將窮盡畢生搜尋這位靈導的下落。

  可是他卻不在意,樂得更開懷。

  「我會拭目以待,真的。不過請把問題帶回來,我們得認真思考此時此刻。我打算測試這座城市的極限,你們也想知道的。來吧。」少年舉高手,於是牢籠便緊跟著他的移動,直朝聳立的高塔前進。

  阿亞薩堤索最怕見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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