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停在這裡是因為阿亞薩堤索突然比起的手勢,阿亞薩堤索什麼也沒解釋,潘鐸和瑞葛羅亞在不久後便現身於前方,以人形態觀望城市尖塔。炎熾一臉詫異,龍從風轉換過來的階段他並不熟悉。阿亞薩堤索僵硬地緊繃身子,斐邑德懷疑地想阿亞薩堤索究竟和內閣成員有多少過節?
「魔契者沒辦法維持太久,潘鐸。現今世上能使用這般規模的外族寥寥無幾,你可以再多思考對方的來歷。」瑞葛羅亞輕鬆的語調頗有深意。
「我已經花太多時間和外族周旋,才放任他們得寸進尺。」潘鐸難掩滿腔怒火,「別以為我不曉得你與他們共謀,瑞葛羅亞。看著吧,無論伊斯瑪和阿亞薩堤索再如何反對,我會親手拎著屍體向全城宣告姑息養奸的後果。」
「是嗎?」瑞葛羅亞一點也不意外,咯咯笑道:「怎麼記得當初討論的是斐邑德呢?以及夢境領域和龍魂的關連性?那把刀連你也無法摸透,別因此氣得想連株拔離。你我都說不準哪天大意,也被謀殺困於武器之中,再來後悔今日的計較。」
潘鐸臉一陣青一陣白,好半晌才開口:「你要達瓦莫與外族合作解決龍的問題?」他平板的口氣宛如醞釀噴發的火山。
「龍自個兒想得到的方法都試過了。」瑞葛羅亞聳肩,流露憐憫。「承認無能為力不足為恥。晝夜文明縱然陰險,魔法和科技發達也屬實;神族嘛,天真理想過了頭,祖先留下的文明遺跡倒有許多可能性……」
潘鐸面無表情地和瑞葛羅亞錯身而過,可能是表達歉意,或著無意間碰觸他,下一秒,碗口大的傷口出現在瑞葛羅亞的肩頭,彷彿被利爪刨去似的,鮮明的殷紅灑上周邊黃草,龍血迅速腐蝕植物冒出嗆人的白煙。
瑞葛羅亞只有純然的驚訝——對潘鐸的過度反應。
「潘鐸!」
阿亞薩堤索站出灌木叢,大步靠近。『汝竟膽大妄為,自相殘殺?』他怒不可抑,臉部顯露龍猙獰的神態。
「阿亞薩堤索,你竟淪落得像個鼠輩躲著偷聽。」潘鐸省得以古語客氣地修飾詞彙,嘲諷道:「真是風水輪流轉,以前是誰罔顧同伴性命?你別解釋,全世界都知道你的理由。達瓦莫不再需要你的領導。眼紅了嗎?」
「我未曾惦念,是你忌妒。」 阿亞薩堤索一手提住對方的衣領,潘鐸以更兇猛的力道推開他,雙方互瞪。
「別為了我吵架。唉,這點傷真的沒大礙,好嗎兩位?」瑞葛羅亞扶著手臂勸道,居然還笑得出來。
斐邑德跟著走出灌木叢,並沒打算阻止三方內鬨,他很清楚自己的能耐。蜜莉已站在森林外圍。瑞葛羅亞的傷口顯眼,加上潘鐸跟阿亞薩堤索的爭執,讓她摸不著頭緒地一臉困惑,接著她也看到他了。
「斐邑德,你有見到卡列伊特斯嗎?現在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斐邑德很是無力。「蜜莉。拜託別殺了卡列伊特斯,世關大局,妳瞧龍因此內鬥……我們最好別學他們。」
紅髮少年小心翼翼地避開龍站到統領們身邊。「卡列伊特斯離開了,這些傢伙吵架聲夠大。」
瑞葛羅亞見阻止不了爭執,只好無趣地站到一旁療癒自己,接著發現上風處的他們,逆風迎面而來,瑞葛羅亞愉悅的聲音經過斐邑德和蜜莉的耳畔:「快趁此刻找到魔契者,把他帶回住所。那裡有王的命令無法殺掉外族。」
「附近有其他龍嗎?」斐邑德謹慎反問。
「有也是凱拉革。我來之前勸過潘鐸打消發出全體行動的命令。畢竟我們並非王,最好避免濫用權力免得被耳語。別再囉嗦,走吧。」
瑞葛羅亞催促著,蜜莉跟斐邑德依言盡速離開,順便拖著不知所以然的炎熾。阿亞薩堤索繼續對潘鐸大吼大叫,斐邑德對於瑞葛羅亞在場甚是放心。或許是相互制衡的關係,龍多少會克制……可能吧。得盡早把握讓龍分心的時刻,好運不是隨時都有。
遵循炎熾指的方向走不了多遠,蜜莉找到人為經過擾亂樹叢的斷枝。斐邑德看著泥地上鞋部施力的足跡,邊測量泥土的軟度。「他很虛弱,根本走不穩。」
「別鬆懈,」蜜莉謹慎道:「他不像我過去交手的魔契者。」
「我過去認識的卡列伊特斯也並非如此。到底是什麼角色在利用他?」炎熾附和著,猛然止步。「斐邑德!」
他用力推開只光顧著前方的達瓦莫男人,一道匿藏於泥膩腐葉中的藤蔓猛地收縮拉直,準備好的圈套扯住少年的腳,炎熾哀嚎著頭朝地吊起來。「什麼爛陷阱啦——」
語未畢,魔法催動的藤蔓朝三人而來,數量聚集得驚人,那些腳印顯然是圈套,或許是卡列伊特斯收集果實或幼苗灑在附近的成效。斐邑德替炎熾擋下攻擊,蜜莉則一馬當先,直朝陣法發動處逼近。
卡列伊特斯確實在她眼前,然而蜜莉估計錯誤,卡列伊特斯使用柔軟的泥地代替服飾上的符文效果,以樹枝畫出陣法。當她進入範圍觸動結界,即刻被封印的風精包圍困住動作。預伏其後的藤蔓充斥各種型態,充滿細小倒鉤的爬藤刺入皮膚,有的纏捲反手扣制她的脖頸與握著弗庫雷朵的右手,狀似要扭斷手臂。
蜜莉被纏困包圍,痛覺與窒息讓她難以專注祈求弗庫雷朵。斐邑德在太後方被牽絆著,他震驚地握緊龍魂刀,從心裡吶喊:協助我!
——予你所求。如海蛇般盤旋在洞穴深處的龍魂低吟,力量迸發化為銳利的切割,兇猛地劃破圍繞蜜莉的阻礙,同時摧毀滿地圖騰。
蜜莉大口一喘,腳方站穩,跟著催動龍魂武器朝卡列伊特斯進攻。
「不,等等兩位,別殺過頭了!」炎熾仍吊在樹上慌張地晃動,斐邑德頭也不回地揮出風刃劈斷纏著少年的藤蔓,炎熾有驚無險地落地。隨著施術者的無心暇顧,植物紛紛垂軟倒塌。
離開外城的荒野中,卡列伊特斯更無顧忌地駕馭風精逃逸,蜜莉與斐邑德緊追不放,炎熾跳上樹梢尋找他們的蹤跡,持續的煙霧和爆響顯示戰鬥正烈。
「那裡!」
空中傳來耳熟的叫聲,強大風壓吹得森林起伏如波濤。弗索安隆終於帶著阿瓦瑞斯和珞米維基趕到,背後跟著怨氣頗深的凱拉革。龍像丟包扶般鬆開指爪將兩位使者放開,靈導平安降落,外交官摔得哀叫。弗索安隆跟凱拉革接連化成人,炎熾趕忙跟他們會合。
「人呢?」阿瓦瑞斯的口氣很是暴躁。
「你最好過來幫忙。」神族少年帶著阿瓦瑞斯前去支援,珞米維基在龍的看顧下終於敢放慢腳步,但也不至於落後太多。
「我想潘鐸正在趕來。」凱拉革在弗索安隆剛跨出第一步時說,訊使專注地傾聽風聲。「以及瑞葛羅亞跟阿亞薩堤索。目前局勢對改革派不賴。」
弗索安隆難以忍受他的戲謔。「此時還切割彼此?」隨後他警覺凱拉革正撇著頭,狀似在傳達消息。接收到弗索安隆懷疑的視線,凱拉革淡然回道:「王欲知曉進度。」
「僅是如此?」弗索安隆的疑問滿是反諷,他未待凱拉革回答,展翅追上斐邑德等。
凱拉革冷眼看一干人離去,轉身飛往海岸。
。
蜜莉慢下來了。斐邑德看她張握拳頭,彷彿身體不聽指換。
「怎麼回事?」
「那些草有毒。」蜜莉深呼吸,以手背碰觸發紅腫癢的頸部,狀似吐息困難。「該死……你繼續追。」她斷然止步,握緊劍,徵詢弗庫雷朵療癒的指引。
斐邑德猶豫著是否該置之不理,弗索安隆恰好趕至。「請協助她,弗索安隆!」斐邑德放心地拋下這話,連逞強好鬥的南域統領都不得不止歇,他懷疑卡列伊特斯究竟預伏多少陰謀?
然而卡列伊特斯的體力確實難以負荷連串的施法,他毫無血色,雙唇泛青,動作也顯得危顫。斐邑德沒有輕視,他在茂密的林中揮舞龍魂刀,衝擊力道將樹木碎塊連同卡列伊特斯撞擊至彼方。
斐邑德穿過瀰漫的煙霧來到卡列伊特斯臥倒的地方,卡列伊特斯瞇著眼撫著胸口,嘴角滲有血絲。斐邑德再次舉刀,未有憐憫。「我會把你活著帶回去,前提是砍斷你的手腳讓你無處可逃。釀成如此大禍還能保命也該慶幸了。」
他在刀落之刻被不適的頭疼阻止——斐邑德錯愕地發現魔法波動竟然來自森林另一側。誰在施咒?靈導敢嗎?難道還有同夥?卡列伊特斯臉上產生謎樣難解的笑容,幾乎可算是驚喜?過多的問題一擁而上,延緩斐邑德的動作。
魔契者早已預先在掌心畫出符文,當他一揮手,遭使役的風精吹倒斐邑德,卡列伊特斯撐著身體瘋狂地踏著風精逃逸。
「卡列伊特斯!」斐邑德惱怒他竟分心,也略帶點質疑想知道卡列伊特斯目的何在。讓他找到同夥再一網打盡也不遲。但是……斐邑德存疑地想,阿亞薩堤索和潘鐸等龍怎麼遲遲未來?
。
「火神阿摩勒斯哪,你說你有辦法,但這是在搞什麼?」
紅髮少年難以置信地瞪看阿瓦瑞斯輕誦咒語,地面浮現煥發的幾何圖形及纏繞的符文,瞬間光芒又暗淡地不著痕跡,隱入連片草叢和碎石地中。珞米維基氣喘吁吁地癱坐於旁。
風大得吹亂他們的頭髮,懸崖下的亂石被波滔拍擊出千層浪,海鷗早在感知到龍的聚集飛到別處避難。炎熾憑著那點閃耀的圖騰印象思索靈導擺出的陣法。「你在開玩笑吧。」
「他絕對會過來。」阿瓦瑞斯沉著地凝視森林。「卡列伊特斯的體力有限,那傢伙若打算害死卡列伊特斯,也不至於和統領們周旋到底。他需要新的宿主。而我就是。」
「龍說不定會提早光臨。」炎熾全身寒毛直豎,朝四周打量。「太好了,站在這裡再顯眼不過。保重了老兄。」神族少年慌忙跨步離開陣法,跑了沒幾步聽到阿瓦瑞斯喊道:「來了!小子,快回到屏障內!」
某種預感使炎熾瞄往天際,烏雲般的龍影襲來。「阿瓦瑞斯,龍真的來了!」他慘叫。
「哦喔,夜神哪,我不想管了。」珞米維基面如土色,蜷縮著摀住雙眼。
然而阿瓦瑞斯眼中僅有從蓊鬱森林內浮現的慘白人影。卡列伊特斯亦無暇理會龍的抵達,彷彿溺水者攀到浮木,奮不顧身地撲向阿瓦瑞斯。在學徒踏入陣法之際,靈導猛一踏地,驅動咒語:
『依吾言綑束,啟動,網羅!』
就連龍在空中都能目睹強光如雷擊般從卡列伊特斯身上閃過,艾斯格魔契者碰然倒地,一道濃稠深黑的影煙凌亂地暈染地面,糾結扭動著化成人般的形體,貼著地勢重新衝向阿瓦瑞斯。屏障如火灼燒再次襲來的攻擊,終究徒勞無功。斐邑德在林間邊緣看得目瞪口呆,黑影記得北域統領,返身攫取——
「你想都別想!」
斐邑德舉刀怒斥,龍魂強烈的光芒擊退對方,措手不及的影子差點魄散,慌張地在草坡地上扭曲皺褶,接著查探到一處人息。炎熾愣了片刻,意會到自己成為目標,胸有成竹地忙畫出古文。『盾……』
少年短暫遲疑一下,面露驚恐。「慘了,我只會檔物理攻擊啊!」
「炎熾!」
斐邑德來不及阻擋,只見黑影欣喜地鑽入逃跑的神族腳底,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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