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星空的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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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24日 星期二

圜故事集。沙之曲篇(84)

  微晨的地表輪廓顯得陰暗,直到一列侍衛舉著火把照亮大道,交織的光芒提早將烏蘇里約城喚醒。沉重的踏響接近,南域統領備妥兩頭年輕力壯的麥修作為旅途的袱獸。麥修以愜意的碎步兜著圈子,儲備物資的幹員正在作最後點選,檢查轎屋與鞍帶是否繫緊等等。人們聚集於路口,氣氛凝重地分為兩派。

  坦勒斯及帕格略席兩位統領合作盯梢卡達修利亞與艾斯格六人,總共八人將共乘一頭麥修;但妖獸只聽從蜜莉的指令決定方向,因此她自然成為領頭人物。蜜莉、斐邑德和荻、伊斯瑪跟兩位神族共六者等著姍姍來遲的阿亞薩堤索會合。

  誰也沒料到臨行前,又有新成員從送行的陣列內站出線。

  「娥蘇安姆領主說,別麻煩你們兩老顧慮使者了。一路上總要有個能耐的傢伙幫忙控制天氣。」約列茲爾志得意滿地宣告。

  「真是好消息。」阿亞薩堤索正生著悶氣。他對於方叫醒就得通報首都此行目的,擔負如此重責大任極度不快,臉色自然沒好看到哪裡去。

  「我先和使者打聲招呼。」約列茲爾禮貌地告退,讓身為烏蘇里約城代表的喬卓再向伊斯瑪與阿亞薩堤索寒暄幾句。理由上是為了領主的安危,娥蘇安姆不便親自送行;然而龍都心知肚明,喬卓多麼堅決捍衛且強烈地怨恨外來者。

  神族們已協助斐邑德將荻安置在轎屋內,兩人跟隨麥修等待隊伍出發。侍衛逐一退離。透過走散的人群與靈敏的耳朵,克蕾蒂亞知道約列茲爾加入同行的行列。專心諦聽的她不再對喬卓感興趣,炎熾好奇地跟上她的腳步。

  外族使者們被一圈侍衛看守,稍遠處的帕格略席正和坦勒斯討論行動上的安排,他們倆也注意到約列茲爾大搖大擺地靠近。

  「誰是卡列伊特斯?」約列茲爾問。人群出現騷動。年輕的艾斯格魔契者遲疑一會兒。「是我。」

  約列茲爾以不懷好意的眼神端詳他。

  「弗士卡家族的卡列伊特斯,我認識卡列伊特斯。他是我的兄弟。而你竟冠用他的名,以炫耀性的侮辱來到達瓦莫。」

  「我沒有選擇的權利,閣下。那是我父輩命名的意願……」卡列伊特斯僵硬地致歉。當他在艾斯格遴選為使者,即因這個名字有所覺悟。

  「那些人也未曾疼愛你吧?還刻意將你送到群龍之中佔著忠烈的位置。」約列茲爾冷諷,審視周遭人等。「你們每個人都是,分明是遭遺棄的棋子還任性妄為,究竟在想什麼?」

  「準備好,」坦勒斯聽到前方的昭告,向約列茲爾提醒。「要出發了。」

  「我是約列茲爾。」他宣告,額上的龍血銀在圍聚流動的火把中閃耀。「夜子們,昊闇雖是你們的血肉,也切記意識則為光的眷屬。這般冬夜裡若自願沉淪為陰暗的一分子,休怪我不客氣。」

  龍旋身離開,好讓坦勒斯接管深紫髮的使者。約列茲爾對阻擋在前的神族露出些許詫異。

  『你也認為他們和荻的詛咒有關嘛?』火之神屬少年謹慎地問。

  『這般湊巧,不信也難。』約列茲爾哼聲,同時想著往後該如何對付那幾名魔契者——當他回過神,帕格略席已經把炎熾叫過去,要少年負責收納使者們的藥箱或任何有潛在危險性的物品。

  「嘿。小女生,」約列茲爾連忙抓住克蕾蒂亞的肩膀,「那紅毛剛才講古語嗎?就是龍語?」

  「是啊。所以我聽不懂你們在講什麼。」金髮少女一臉莫名,炎熾大聲喊她名字,克蕾蒂亞哦了聲跑去幫忙拿行李。

  烏蘇里約城守衛隨喬卓回城撤離,火把逐一散去,旅者紛紛就位。約列茲爾站在兩頭躁動的麥修之間,想到他即將參予其中,不禁露出微笑。「此行比我想像中的更有趣了。」





  離開森林妖精守護的轄區需要一段路程,當隊伍離開烏蘇里約城就像踏入不毛之地。草木皆枯,林地蕭條,丘陵之間荒荒漠漠,好處是趕路順暢不絆腳。

  使者團們被徹底孤立,神族也不許與之接觸。荻在伊斯瑪的照料中無恙,當斐邑德覺得有必要告知使者們危機暫時解除的好消息時,帕格略席和坦勒斯皆斷然拒絕。『別再讓他們透漏任何消息,免得對你有機可趁。』帕格略席如是說。一路上他們皆以私密的古語交談。

  『即使只有一點坦承……』

  『你無需愧疚。』坦勒斯沉著冷漠的聲音阻止任何可能性。『使者再也不是你的責任。』

  斐邑德對隊伍的重要性已被剝削一大部分,他也知曉這是不得已的狀況,或為同伴們的善意——要他關注荻就好,其餘瑣事交由夥伴分擔處理。對此斐邑德百感交集。

  所有人都相信阿亞薩堤索變化成某物躲在安全處呼呼大睡,也許叫他會有所回應,不過也無人願意冒險應付充滿起床氣的龍。相比之下,約列茲爾是最忙碌又最精力充沛的成員,他總在兩頭麥修之間穿梭,也尊重統領們的決定,且與神族的關係更加友好。當約列茲爾發現炎熾能以古語對話,一有空閒便會來試探他的底。約列茲爾的年輕使他毫無顧忌且十分健談。

  『伊斯瑪說不能小看你的理解能力,但我想測試一點東西。』約列茲爾攤開手掌,『當我說:「光」,』

  一團光明凝聚他手中。炎熾無法直視地瞇眼。『當古語由龍和龍裔所說,即能造成變化。且惟有龍能直接以思想操控。』約列茲爾維持安靜地瞄向光球,光便隨意地在他周遭繞圈。

  『你跟著念一次。』

  『「光」。』炎熾跟著說,周遭一片死寂。

  『發音不錯。我是這樣想的,』約列茲爾興奮地挪動,『夜子念咒也是相同道理。除龍之外的種族使用古文都需要其他的輔助——諸如手勢,法陣,符咒的表現以牽動力場,改變環境振動。』

  『稍等,你和我講這麼多,不就扯到許多直接的關鍵詞?』

  『難道沒注意到我們說話都伴隨小動作?』約列茲爾誇張地比著手勢,炎熾隨即想到與其他的龍說話時,包括斐邑德等人都有不經意的舉止。『像揮個手,搔下巴那樣?』他懷疑地問。

  約列茲爾點頭。『不錯嘛,有注意到。肢體動作也是語言,別小看它了。我們得隨時瓦解不必引發的氛圍,同樣地龍用想的便能避免,龍裔便得小心使用。斐邑德和帕格略席小時候啊——所有達瓦莫人從小就要練習如何避免受傷。』

  『「光」。』炎熾攤開手再說一次,照樣無動靜。

  『龍能直接引發指定物的物理及化學變化,或是原子解構重組。你的古文則是觸發另一維的現象,兩者差很多。或許和種族有關,一如你提及的「神族的精神更為純粹」,才能與指定的自然存在共鳴。否則又要怎麼解釋你和光石之間的牽繫呢?』約列茲爾認真地問。

  『也是啦。』炎熾釋懷不少。

  「你們倆要嘀嘀咕咕的講到什麼時候?」克蕾蒂亞無聊地趴在他們旁邊埋怨。

  「妳有興趣的話可以一起討論。」約列茲爾不介意地說。「那可不用了。」少女一翻身跳起來。「我去找荻。伊斯瑪說她隨時會醒。」

  約列茲爾回頭繼續談話。『還有我聽說過更有趣的講法……據我所知,一般神族不可接觸知識吧?』

  『不算如此。』炎熾思考一會兒,『我們不讀書,因為書是死的,許多傳達的觀念會因為立場相異,解讀錯誤而扭曲,不如直接禁止。祭司會經過正統的當面教育,以百年的時光相互切磋學習,並成為行者分派到各地區服務教導人民,直到走遍所有領地再回到聖殿教導新任祭司。而我們確實不書寫紀載,頂多畫圖,編唱歌曲,計算生活上需要的數字。』

  『多數龍認為,神族是古文明者的後裔。』約列茲爾以神秘的口吻道:『這樣能解釋書寫的危險性嗎?如同你做的那些?』

  紅髮少年詫異不已。

  『希望你能夠小心,炎熾。』約列茲爾意味深長地說:『伊斯瑪期待你也同樣戒備你,畢竟我們都不願重塑文明滅絕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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