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伊斯瑪態度堅定。炎熾尷尬又緊張地搔著紅髮。「要證明也可以,只是不能當作宰掉我的藉口噢,其實我對古文的本質也一知半懂……」他在龍沒耐心的瞪視中閉嘴。
神族少年掃視整個房間,再多注意一眼大家站著的位置,隨即揚起雙手;他似乎僅將兩手掌交疊劃開,面前即乍現一抹光球。在斐邑德、伊斯瑪、約列茲爾的抽氣聲中,炎熾飛快揮手抹掉他所創造的東西。
「好了,就這樣。」
伊斯瑪及約列茲爾交換視線,兩位處於震驚的狀態。
「那是魔法嗎?」斐邑德想確認,他沒有感到排斥——可真是怪事,炎熾的舉動也未引起其他龍的注意。
「不。」伊斯瑪沉吟,靠近少年。「再做給我看,相同的光。」
這回炎熾比較沒那麼害怕了。於是光球返回室內,未刺眼而是一團模糊柔和的光暈,範圍不過一只蛋。約列茲爾膽大地接近打量。「它沒有溫度,虛幻無形。」
「存在皆有本質。」伊斯瑪碰觸光手卻穿透而去。她神情轉變,既懷念嚮往又感嘆。「孩子們,曾經龍也是這般存在。」
約列茲爾歪著頭不明就理,試著拿取光卻沒轍;炎熾一挪動,光明便穩定跟隨,當少年跳躍和席地而坐,光都穩穩嵌在他額前固定的距離點。炎熾攤手。「我同時運作十根手指動作畫出既定的圖案,大概由於神族靈魂更為純粹,能直接與古文作用。我有測試過幾回,即使晝夜子們學得動作也無用,一如神族念咒語無法創造魔法一般。」
「不止如此,你操作改變我等意識的共振方式,才能共見另一維之物。」
伊斯瑪仔細端詳他,驚嘆這名年輕的神族怎能改變事情的發展。「此物質世界為三維,夢是四維,龍為五,妖精是六或著七維度……每個維度的差異性即為其振動頻率。」
炎熾聽得目瞪口呆。「能再說清楚一點嗎?」
「如同聲音,」約列茲爾一點就通,炫耀性地解釋:「聲音是經過某樣介質——水或是空氣等傳播造成的波動現象。你可以分辨男人與女人的音色、高低強弱和音調頻率。此三項足以構成點線面(XYZ三軸)的多維度空間,只是人僅能以聽力接受,針對特定範圍的振動而有所感;所有維度皆相疊共有,能否察覺彼此又是另一回事。」
「振動的緣由來自組成,」伊斯瑪嘆了口氣,轉向茫傻的斐邑德講解:「原子是構成基本元素——如鐵,銅,氧的最小粒子。原子內宛如星系,電子如行星繞著原子核旋轉,原子核又是由中子、質子組成。質子與中子數決定元素性質……你懂嗎?旋轉便是振動。水能成為霧氣、液體與冰,便是因為振動頻率降低或增快了。」
「我的腦袋要爆炸了。」克蕾蒂亞摀著耳朵痛苦地迴避。
「於是各個維度只能接納相同頻率的振動物質,必須共鳴才能融入其中。」炎熾恍然大悟,「古文便是改變原子振動頻率的工具。而龍——該怎麼解釋龍引發的變異呢?像是核融合?」
「那只是操控簡單的物理變化。」約列茲爾在伊斯瑪啟口前先說:「『意識』的頻率隨著維度等級增遞,重要性越加提高,物理變化相對式微。高維度注重『靈性』及『自由意志』。所以妖精才能投射所想之物,可是妖精也如死物不具有意識……呃,」察覺矛盾,他以求救的眼神看向伊斯瑪。
「一維是黑暗,二維為元素。」
伊斯瑪也厭煩了無止盡的教學。「若我們面對妖精,它就是光;若妖精替森林發言,妖精就是黑暗。妖精憑藉夢而存,夢由黑暗誕生,夢也來自人——我又怎能看透世界的迴圈呢?龍本來就不屬於這裡。好了,忙你們的事吧。希望你真能改善荻的處境。」
她終於退讓。斐邑德愁眉苦臉聽了老半天,終於聽懂最後那句話。雖然也半信半疑,既然能博得伊斯瑪的同意,便產生希望。
「這還是我第一次處理印覆在活體上的古文啊,真擔心……」
少年畏怯地嘀咕,再度靠向床畔,光球隨著他的移動照亮荻腿上的文字。炎熾輕聲咦了一聲,手指拂過光球改變指令,如今光亮貼緊他的掌心透出肌膚底的筋肉脈絡,當手挪向文字,歪曲的符號彷彿燙著了扭動閃避,碰到光的文字如點燃般變得腥紅,荻像遭受極大痛苦地哀嚎。
「喂!」斐邑德慌張喝止,炎熾嚇得縮手。「我怎麼知道——」
「那會傷到她的靈魂,小子。」伊斯瑪鎮定中不失慍怒。
「好吧,好吧。那現在看起來荻和這纏人的怪東西是一體的。」炎熾後悔地解散光亮球,至少這項嘗試確認古文的效果會相互影響,在斐邑德惱火的盯梢中,炎熾可不敢再亂碰了,他努力地解讀符文之間的關連性。
克蕾蒂亞遠遠地蹲在窗台摀著耳朵,約列茲爾看了難免好笑。「風之神屬不是以驍勇善戰聞名?」他踏著悠哉的步伐靠近。「生病的痛不一樣,你是龍,哪裡懂?」她拒絕示弱。
「妳想說的應該是旁觀的無能為力。」
約列茲爾對病榻一圈人毫無興趣,跟著坐到金髮少女身邊。「我知道啊。艾凱伊瑞死掉時大家都這樣,還有我化身為人經歷過一些戰爭的時候……」
克蕾蒂亞對他的輕挑不以為然。「你上過戰場?」
「喔,所有的龍都得見世面,大不了被揭穿了快逃走,或是搏命一場。」約列茲爾露出無害的笑容。「約莫四十二紀吧,正是神族內戰最兇的時候。我曾經當過領主,國王,還有偽裝成水祭司卻被識破,龍果然還是無法模仿祭司的力量。」
克蕾蒂亞懷疑地挑起眉頭。約列茲爾可不容被質疑,他抬起胸膛強調:「我參予許多鬥爭,也率領出戰。這些舉動都抱著好玩的心態,去操作人類瞧他們如何反應。」
「你很過分。」少女驚愕後慍怒。「玩夠了才回來嗎?」
「才不是。」約列茲爾哼聲,語調出現一絲悵然。「因為有個叫做馬瑞茲的呆瓜,我從奴隸市場撿出來的小傢伙,傻裡傻氣地挨下刺客的毒刀——我本來可以閃過的……都是因為他,我當眾化為原型撕爛刺客——」
他停頓,克蕾蒂亞慘白著臉等待後續。約列茲爾陷入回憶,苦笑。
「我無法形容……死亡和弱小這些的,只發現我淌了一場玩不起的遊戲。」龍青年搖頭。「算了,反正這裡我也幫不上忙,先出去透氣了。」
約列茲爾遂化為一道風離開,克蕾蒂亞只得繼續面對房內僵持的氣氛。
「我好像找到關鍵點。」炎熾難以確定地說,指著一處空隙。「這裡象徵轉換與變化的延伸,若我動點手腳就可改寫……」他在爭取同意。
伊斯瑪回以相仿的口吻:「假若失敗呢?」
「……再糟也剩這條命給你們,否則還能怎麼辦?」
紅髮少年的語調和表情同樣絕望。荻雙腿的符號各自獨立不同對稱,他兩手一搏地貼在詛咒上比劃,左右手處理的步驟截然相異。斐邑德看緊炎熾的動作,他從荻的肌膚上空寫了什麼,突然間,接下來的軌跡出現與詛咒相同的顏色。
詛咒本身的符文在他有條律的書寫中自動扭躲或是交融相連;圖案快速轉換更替,炎熾也緊跟著應對,少年抿著下唇,緊張地額頭滲汗。他得時時刻刻綜觀全局,也抓緊最細微的變異處做出立即決斷,兩隻手差點都不夠他反應了。
古文交鋒的時間拉長,斐邑德注意力放回荻的臉色,她的痛苦稍緩。伊斯瑪對火之神屬的能耐興趣十足,她專注符文的對峙彷彿觀賞精彩的戲劇。克蕾蒂亞仍然瑟縮著趴在窗台,久得產生睏意。
猛然間炎熾舉手,僵止在半空中。
「我——」他大氣不敢喘,「能做的就這樣了。」
攪動的圖騰變形停在少年結束的瞬間,在作出那聲宣告之後,古文開始反漩渦狀的流動,斐邑德驚奇地瞧著詛咒從上範圍以螺旋倒退小腿,退開佔領的區域,荻的腿重現白皙。就當眾人期待真能夠解除詛咒的狀態時,圖案停止於腳踝之處。
克蕾蒂亞快速衝到床邊觀看,但是詛咒就這麼地留守界線再不肯退讓,她焦躁跺腳。「快繼續下去呀!炎熾!」
「我僅能還原所見到的部分,而非剷除根源。」他遲疑地打量新的詛咒結構。「這是……防禦性的固守。我沒看過類似的遺跡……」他再度嘗試介入程式,然而再如何比劃,詛咒無動於衷。
「荻睡著了。」斐邑德猶豫之餘輕聲說,揉著她鬆眉後安詳的臉龐。
「我懂你希望前往巴爾塔的意思。就照你說的做,若能讓這小紅毛幫上忙也好。」伊斯瑪打量抱著手臂煩惱得自言自語的神族,想起另一個也不好過的傢伙。
「最後只等阿亞薩堤索與首都交涉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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