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光從頂上投下,灼燒她的全身,荻驚恐地想逃到人群之中,遁進更深的黑暗裡。然而有道低音——溫柔地,從朦朧中越發清晰,逼使她回頭正視,面對那燦爛得幾乎無法承受的奪目生物……盤蜷著的,緊縮翅膀的龐然巨龍。
它以充滿煎熬的金瞳,深深透視她的靈魂。
在霎那間她們成為一體,荻無法消化龍熔漿的情緒,她恐懼地掙脫,一心只想回頭。
「——來,」
來自更高更遠的地方,不屬於龍與人的方向,在渾沌灰茫的空隙,有道非常細微的呼喚:「過來,妳聽得到嗎?」
終於有人指引她的去向。
荻遲疑地挪動,這一點靠近即帶給她強大的動力,促使她再邁出下一步,全身疼痛加劇,讓她無法站穩。但這是對的方位,荻很驚訝地確認,背後的光明和黑暗都在推擠她,要求她繼續前進。就像她完全不屬於這裡。
荻倒抽口冷氣,劇烈地打寒顫,痛苦撕裂全身。
「她動了!」
「姑娘,姑娘,妳醒了嗎?」關心的聲音催促:「請過去,到牆那裏!」
荻勉強睜眼,陰暗的建築令她無法確定身在何處。然而確實,右側牆邊有道柔和的光芒,來自短髮男孩掌中明亮的石頭,但欄杆區隔彼此。
「加油,過來,讓我們治療妳!」女孩擠在男孩身邊,努力地伸直手想要勾著荻。
「別慫恿傷患,達瓦莫的藥師不是處理過了?」
「說甚麼話?蠻族的醫者能相信嗎?還是交給神族吧!」
看不見的群眾或擔心、或激動地討論,在封閉空間產生的回音攪得荻頭昏,荻覺得好煩,若非石板冷得透徹心骨,呼吸不順,她也不想起身移動。
荻一咬牙,試著牽動手腳。
下一秒她就後悔了。神經像是被暴風扯斷,荻眼前一黑,又昏過去。倒下前,手臂已在對方可觸碰的範圍內。她在一股清澈的溫暖中轉醒,發現被安置在牆邊。
區隔的欄杆並非她以為的監牢金屬製品,是由厚重的土石牆分隔的通風孔。男孩和女孩各用一隻手握緊她,傳來不同的觸感……魔契者的知識讓她知道,那是神族的力量。荻迷迷糊糊地感覺呼吸被風之神屬牽引,放鬆且平撫胸口的緩痛,展開筋脈的通道,好讓火之神屬以強驅的力道探索傷口,給予治癒。
一般神族庶民僅有舒緩的能力,治癒是祭司才有的技術。荻曾經見過,在康爾瑞亞通過資格測驗時,魔契者會接受駐守的風之祭司祝福。荻猶記樹蔭篩選的陽光底,祭司不似常人的絕美容貌……
「好多了嗎?」男孩關心地問,劉海在光線中如血液深紅,眼瞳明亮地宛若夕陽。
荻按著消脹的後腦,摸到參雜血塊的刺鼻藥膏,即使仍刺痛著,傷疤已消失無蹤。「不見了。」她驚異地喃喃道,蹣跚坐起,身體部分持續發熱,荻恍惚地解開手腳上被包紮的繃帶,傷口皆結痂脫落。
「她沒事了!」女孩朝對面喊道,換來熱烈的歡呼。荻看到女孩淺金色的漂亮長髮,以及湊過來端詳的亮麗綠眸。「妳叫做荻嘛?」女孩十足肯定地問,荻困惑,並不記得認識這名女孩。
「妳現在非常虛弱,就像高燒痊癒後。這是活絡細胞自我修復的後遺症,得好好閉氣養神。」紅髮男孩忙不迭地將手邊能得到的乾草全推向荻,阻止她們倆對話,「盡量保暖,沙漠的夜晚對傷患太嚴酷了。」
荻聽話地躺上粗糙的床鋪,男孩撫向她額頭,荻在閉眼中感覺眼皮發紅,對方的手掌發光發熱。不待她詢問這是甚麼法術之時,荻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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