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觀察者｜寄生星球（七）

｜7/17粉彩日常整理​

如果以人類的角度，檢視我在這顆能量星球經歷的事件，肯定會難以釋懷吧。卻也是因此，我更想要跳脫人類的角度，才讓自己成為星際觀察者，透過旅遊四方，期許自己看到更廣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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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頭腦，其實比起大多數的星際種族，更在乎己身的利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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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希望更安穩順遂的生活，持續囤積資源，朝向懶得思考和懶得行動的方向進化。如果改變需要花費大量的力氣還有時間籌備，那就算了吧。過度忍耐，沈溺於原本的生活形態，自我催眠，假裝看不見傷害，是人類的通病。往往要忍到無法承受之後才想要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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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靈魂們都是有膽大創造性的一面，願意嘗試，願意體驗，所以才想要在這個時代成為人類。或許也是靈魂對自己的行動力習以為常了，而沒有意料到，成為人類之後，能量會變得滯殆。於是只有部分有警覺的靈魂，會特別在人類的設定上加強積極的行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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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顆能量星球，呈現了類似地球載體的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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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一開始就預見馨會被繭吞噬，我重複暗示馨可以把繭拿下來——只是也如我所預料的，馨和祂的祖先們，已經習慣繭的寄生和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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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和馨相處的時間越長，我越是警覺到，我需要拉開距離，我不能投入太多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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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完全的成為觀察者，真的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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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能夠使用的詞彙很少，說真的，我還是不太了解祂對於繭的看法。多虧了長老，長老以祂們管理職的權限，讓我看了部分星球設定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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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的種族也被稱為濱族。濱族認為祂們和繭是靈魂伴侶——繭會在共生的過程與濱族共享感官，包括所有的記憶，直到繭羽化成蟲，和濱族合而為一，祂們成為神聖的一體，從此開始新的生命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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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族從古早以前，當整個世界充滿海洋，就已習慣背負著繭在海洋漂流。祂們喜歡也享受著和繭共用感官的過程，繭會放大濱族的求生慾，引導濱族捕食，甚至製作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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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繭帶給濱族對生命的喜悅，對活著的期許，對未來的嚮往，以及文化結構的一切基礎。濱族若一生中沒有任何繭寄生，意志力脆弱的祂們，最後亦會被海藻呼喚而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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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族在這個世界，屬於生物鏈中的中下層生命體，祂們奉獻自己，成為天空與海洋生物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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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這個種族的名稱，實為翼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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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族幼蟲時期呈現繭的模樣，看似笨拙不動，但其實，翼族位於這顆星球生態系中的金字塔頂端，勝過海藻族群。我和馨相處的過程，只是窺見了翼族幼年時期，使役濱族的生活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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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是濱族的信仰，以至於住在島嶼內的濱族也會刻意來到海岸邊，尋找繭與之寄生，自願和繭同化，期待成為神。這份崇高的犧牲奉獻理念，屬於這顆星球的信仰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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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當我每次跟馨暗示繭的危險性，馨如此的難過，難過我無法理解祂對信仰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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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類體驗地球生態的我，習慣了人類在地球的金字塔頂端特權，這個時代的人類不需要擔憂其他的掠食者，我們只需要擔心其他人類如何對待自己，以及該如何用自身的能力，在人類的群體生活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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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我站在馨的立場，看見全新的位置——原來，濱族最後的歸宿並不屬於自己，而祂們嚮往與崇拜更強大的翼族，並且認為，繭將帶給自己重生與全新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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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縮短前來觀測的時間，主管有點不滿意，但是，要不要請假，是我的自由。雖然這麼說有點殘忍，我希望馨在我請假的日子被繭羽化，我並不想看到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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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的時間越來越短，請假的時間越來越長，我久久來探望一次，只見馨肩上的繭越來越大隻，出現長長的尾巴，我感到哀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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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總是不以為意，也只有在見到我來訪的時候，露出開心的笑靨，祂的觸鬚伸過來碰觸我，確定我一切安好，什麼也不需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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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終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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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和我並肩，告訴我這一區的海藻習性。祂停住話，彷彿平日正在思考該怎麼跟我解釋呢？一瞬間，繭膨脹壯大，包覆馨的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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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抓住武器——卻進入茫然，這是馨所期待的羽化吧？這是馨要的嗎？我需要成全祂和繭的共生嗎？我腦中一片混亂，只見馨驚恐而微弱的喊：「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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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向我呼救，這是一份邀請，是研究機構許可的內容。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延長了，一切進入慢動作，在繭快速吞噬的霎那，我切下繭醜陋的大頭，好像在剝掉蝦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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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的臉痛苦而扭曲，祂強烈的心靈感應戳入我的腦海：「我只差一點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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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住馨，但是祂的身體已經裂開了，幾乎撕成兩半，這麼大的傷口，還能見到繭侵略的寄生血管和神經系統之類的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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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不了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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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望著馨，祂露出鬆了一大口氣的安心表情，說：「湛，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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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死去了，祂的載體變得癱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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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的靈魂在稍早飛往天際，那顆頭顱已經被招潮蟹吃到剩一半。不知道為何，招潮蟹沒有吃馨躺在沙灘上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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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招潮蟹吃完繭，自動圍著掉落在一邊的拐杖，成為一個圈。祂們已習慣聽從拐杖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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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的靈魂像是細碎的粉光，毫無眷留的前往天際。剩下的載體漸漸崩碎，摸起來，竟然像是海灘上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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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顆星球沒有嚴格的輪迴機制，所有結束載體的靈魂，都將前往宇宙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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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如今，沙灘上只剩下我一個人。

海潮溫柔的拍打海岸，海藻靜靜地隨浪湧上，覆蓋馨最後躺著的地方。海藻從來不會放過任何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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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辦法完全回神，但是我不後悔我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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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研究機構，將經歷的細節通通告訴主管，我身上的錄音跟錄影設備帶來的內容，讓主管看得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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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以前一直以為，馨和祂的族人都在最後一刻會進入狂喜狀態。如今看起來，確實是單純的寄生關係，是祂們的信仰美化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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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嘆了口氣：「你也辛苦了。既然馨自願請你幫忙，你做的事情都在合法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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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主管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你之後還會來這邊做研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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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會來。」我平靜地說。「畢竟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結果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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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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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集，我還想要談到濱族和翼族的故事，如果篇幅夠的話，我再來談這顆能量星球的星靈期許。（不然就繼續寫下下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