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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24日 星期二

圜故事集。沙之曲篇(94)

 荻守在臨近門的椅上,詩集讀得心不在焉。遲暮已過,心繫的斐邑德仍未歸來。

  克蕾蒂亞稍早前從花園帶來一隻小樹蛙,趴在牆角跟隨樹蛙的逃跑路徑好一陣子,瞧得帕格略席連連搖頭。「牠已經絕望地不敢動了,饒過這小傢伙吧。」

  「我可沒有欺負牠噢,只想確定除了樹之外牠能否爬上牆壁,你瞧那些圓圓扁扁的吸盤指頭。」克蕾蒂亞指著。帕格略席靠近端詳。「試試呀?」他拎起翠綠的兩棲類,小動物驚恐的下顎軟皮快速股張。

  「牠不肯啦,你看吧。」克蕾蒂亞有驚無險地接住落下的樹蛙,發出嘆息。「如果牠可以乖乖爬上天花板就好,你聽花園中一堆青蛙歌唱,若抓幾隻到屋內一定很有趣。」

  帕格略席對她的意想天開既好笑又無奈。

  「我回來囉——」約列茲爾有朝氣的聲音嚷道,進門即見到蹲在牆角的兩人。「帕格略席,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東域統領尷尬地站好。約列茲爾旁邊還跟著一名戴著額飾的男人。

  「弗索安隆?您怎麼來了?」帕格略席措手不及,連忙尊敬行禮。

  「久違了,帕格略席。我來看你們過得如何。」弗索安隆彎起濃眉下的雙目,而後朝荻、克蕾蒂亞點頭致意,她們倆趕緊回禮。

  「使者皆已回房,您稍等。」帕格略席準備前去招集人,弗索安隆揚手阻止。「別,不談公事,白天已經夠折騰,讓我喘口氣。何況我要找的人全在這。」

  坦勒斯從花園入門,蜜莉從樓梯走下來,兩位統領都曉得龍的光臨。而炎熾不曉得什麼時候已溜往餐桌,抱著滿懷水果準備離開,帕格略席順勢擋住紅髮少年的去路。

  「各位請坐。」弗索安隆領步來到廳堂,攤手示意,如坦率好客的主人。

  「斐邑德呢?」蜜莉張望後問。

  「我正是來談論他的事情。」弗索安隆揚起嘴角,他的微笑難以揣測。炎熾躲離帕格略席靠向克蕾蒂亞,憂慮地問:「現在是什麼情況?」她也捧著樹蛙晃著頭。

  弗索安隆率先坐穩,聲音宏亮地昂然自介:「我乃弗索安隆,王都群臣之一,擁有王羅依塔洛安賜予的執政權力。我與娥蘇安姆領主關係甚好,並受她的委託特地關照各位;斐邑德受各位關照甚多,伊斯瑪特意叮囑我將事件進展明白告知。」他不客氣地端詳兩名神族,並刻意直視荻更長的時間。

  「他受到刁難?」荻並未退卻。

  「是,也不是。」弗索安隆對她的自責露出有趣的表情,再度以眼巡梭眾人。「斐邑德試著袒護你們,連無非的責任都攬在身上:好自大的小子,也令我欽佩。再者,我得坦承會議中有許多不快的提問,例如監視鬆散導致使者死亡,此類判斷錯誤,得怪罪坦勒斯教導不方,諸如此類。」

  蜜莉倏地站至大臣面前俯視。「里歐.瑪沃夫的死怪罪於我理所當然,斐邑德能說什麼?」

  「他的理由是忘了提及在沙漠受挫的詳細經過,疏忽未告知疑點,連帶使妳們怠職。」弗索安隆徐緩應道,帕格略把她拉回原位,蜜莉怒氣未消。「那番鬼話我聽了也不信!」

  「我贊同蜜莉的話,弗索安隆。」帕格略席謹慎地拿捏語詞,「事故發生得毫無預兆,全推給斐邑德太過勉強。」

  坦勒斯深思。「斐邑德不至於全將問題攬在身上,他能夠評判對錯。除非某些威嚇,使他義不容辭。」

  「那些僅是試探性的提問。世局演變至此,身為中心人物的斐邑德表現屢屢出乎意料,我們試著瞭解他的思路模式。」弗索安隆無傷大雅地聳肩,「他確實還是個年輕人。」

  「我有問題,」炎熾插嘴:「我們神族與達瓦莫的政治毫無干葛——」

  「攸關詛咒,」弗索安隆同樣截斷他的話,「斐邑德講述些許古文的應用層面,無論針對她,」弗索安隆面向荻,又轉過頭來保持著令人背脊發涼的和顏悅色。「或著是與龍魂抗拒的線索,那可真不容小覷。巴爾塔有令你大開眼界嗎?」

  帕格略席皺眉,不祥且驚恐地預料到接下來的發展。炎熾眼睛一亮。「意思就是我能夠到處活動,鑽研更多更隱密的古文?」

  「此舉已經過王和群臣認可?」坦勒斯不禁提高音量。

  「當然囉,值得冒險一試。」約列茲爾樂觀其成,統領們陷入死寂的沉默。火之神屬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嘿,我一直表現得相當良好啊!」

  蜜莉環抱雙手,冷嘲道:「既然上層已達共識,何必再徵詢我等意見?」

  「蜜莉。」坦勒斯重新申誡,擔心她屢屢的冒犯招攬更多麻煩。

  弗索安隆始終無動於衷。「遽聞阿亞薩堤索曾囑咐各位擔任現有工作,容我建議:神族就委託帕格略席看顧。坦勒斯,今晚談話由你明日向王秉告,約列茲爾和蜜莉繼續看守使者。」

  聽到能離開小屋到別處去冒險,炎熾與克蕾蒂亞兩人樂得眉開眼笑,窸窣私語著辯論接下來的行程;迥異於他們倆的好心情,荻面帶困惑。

  「伊斯瑪夫人呢?以及阿亞薩堤索大人?他們不會回來嗎?」

  「除了王之外,要說服一群龍辛苦的很。」弗索安隆起身。「祝你們有美好的夜晚。」

  弗索安隆婉拒送行,兀自愜意地散步離開。坦勒斯、蜜莉、帕格略席默然交換眼神,直到約列茲爾忍不住發言:「怎麼啦你們?有問題就說哪。」

  帕格略席望向坦勒斯,在得到眼神的允諾後取得發言權。「王雖然旁觀,卻也暗示坦勒斯可諫言。這般隱晦的干涉是否代表局勢對斐邑德不利?」

  「莫過於擔心,弗索安隆等只負責發布消息與整理資訊;最後決定仍然要得到巴爾塔多數朝臣的允諾,至少有三十位得說服。我想伊斯瑪會處理相關問題。」約列茲爾搔首想著。「阿亞薩堤索雖然總是避免麻煩,他現在也得站出立場。」

  克蕾蒂亞停止爭執先去看海或看山丘的意見,突然轉過頭,開心地宣布:「我聽到斐邑德的腳步聲了!」

  荻第一個有所動作,但麻木的雙腳妨礙她前行;帕格略席順手扶住她。

  「謝謝……」荻下意識地畏縮。帕格略席曉得她的恐慌來自追擊斐邑德的那回。荻雖然無法在黑暗中識別來者,她也記得帕格略席的聲音;無形中失去父親的痛苦便與帕格略席有所連接。

  「沒什麼。」他淡然道,跟著蹦跳的克蕾蒂亞接近玄關。斐邑德才剛抵達路口,對於一票人的迎接驚訝不已。

  「為何你沒跟著約列茲爾?或者是約列茲爾只光顧著巴結弗索安隆?」蜜莉開口就是一陣砲火。

  「是斐邑德先拒絕的!」約列茲爾無辜地嚷。斐邑德接受到他哀怨的視線,幫忙說話:「約列茲爾沒說錯,我想自己走過來,只是比想像中更花時間。」

  「斐邑德你有碰到弗索安隆嗎?他居然答應讓我調查古文!你肯定說了什麼,真是大好人!」炎熾感激得嚷。

  「我們有打招呼。弗索安隆來幹嘛?」斐邑德戒備地詢問。

  「你的龍魂刀呢?」坦勒斯反問。帕格略席拍死手臂上的蚊蟲,提醒道:「要談話最好回屋內,可有得討論了。」

  人們接連穿越門楣,斐邑德墊在最後,抬頭便見到台階上憂愁的荻。

  「妳還好吧?」

  「我很好。」荻收妥思緒,裝作無恙。「大家在等你,先去忙吧。」

  「整件事情簡直沒完沒了。」斐邑德咕噥著,趁著沒人注意的當下摟著她,稍稍舒緩眉間的憂鬱;這份擁抱也安撫荻。他們倆僅能享受短暫的疼惜。

  炎熾和克蕾蒂亞欲得知局勢,繼續留在廳內等著。斐邑德把荻帶回座位,才面對所有人,凝重的氣氛讓他開門見山地坦白:「潘鐸與弗索安隆等皆同意辭退我的職務並回收刀。等等,蜜莉妳先別插話。」斐邑德先見之明地制止她,「明日我將覲見王,事情仍有轉圜的餘地,大致如此。」

  眾人望向德高望重的坦勒斯。「我們將一齊會見王。」坦勒斯思索著,「這看似非旁人的安排,而是王的旨意。」

  「嗯……約列茲爾,風精?」帕格略席點著半空。約列茲爾張握手掌,表明早已監控訊息。「我就說王還是會管事。」他樂觀地表示。

  「弗索安隆故意和我打個照面,不曉得有無意圖。」斐邑德不敢掉以輕心,「今日會談潘鐸、弗索安隆、瑞葛羅亞輪流挑起爭議性的議題,雖然阿亞薩堤索曾提醒過我,到最後我還是……」他略帶懊悔。
 
  「聽起來你只愚蠢地承受所有罪名。」蜜莉很生氣。

  「我沒辦法忍受他們拿你們作威脅,好嗎?」斐邑德又一肚子氣,「辯論我並不在行,而我也確實犯下錯誤判斷,再多幾條罪也無妨。」

  「何必自討苦吃?」炎熾嘆息後聲援:「不能看在好欺負的份上一直退讓下去。他們有幾個人?光以數量而言就不公平。」克蕾蒂亞贊同得猛點頭。「對嘛,我們也該派出代表替你說話。」

  「明日即為逆轉的關鍵。」帕格略席輕輕點頭。「斐邑德你去休息,我們來想法子。」

  「我怎麼能夠拖卸責任?」他反駁。荻默默地說:「或許弗索安隆大人故意要激起大家保護你的心意,才特意前來拜訪。」

  斐邑德一時難以回神。身處於爾虞我詐的境地過久,他差點忘記信任的感受;這份提醒使他回想起過往弗索安隆對他的恩惠,斐邑德既羞愧又對荻的明理感激不已。

  「若弗索安隆沒親自說明,斐邑德你肯定會把受到的不平等待遇輕描淡寫而過。」坦勒斯同意,「你總是逕自撐著大局,忘了背後的支援。」

  「所以現在要把某人趕回房間嗎?」蜜莉有意無意地觸碰弗庫雷朵之劍,幾乎所有人都跳起來。

  「全部都回去休息,留我和坦勒斯處理就好!」帕格略席沒轍地下逐驅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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