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艾斯格聯盟首席靈導使,也有替兩座戰場萬人塚驅魔成功的經驗.居然說出這種話?」卡列伊特斯出聲駁斥。珞米維基從背後推了這位魔契者一把,要他替導師留面子。
「如何棘手?連我的人也不能處理嗎?」巴鐸安緊追著問。
阿瓦瑞斯舉起一隻手,緊扣食指與拇指,解釋:「這是人和動物的靈魂能量。它們分散流動為一絲線,猶如蜘蛛絲堅韌黏性。過去的經驗裡,龐大的聚集靈魂體影響環境,正是由於絲線氾濫,連帶綑綁週遭的自然磁場而扭曲。只要找到起頭,就能輕易就抽絲剝繭。然而,」
靈導換了敬畏的語氣,放下手,攤開。「我看到一條河,無岸無邊。寬闊、強勁,充滿目的。它直匯向目標,綑緊她,猶如一條蟒蛇緩慢收縮,享受獵物在每一寸斷骨中的掙扎。」
炎熾發出作噁的聲音。克蕾蒂亞縮起肩膀關注荻的房間。最後她忍不住了。風族少女一溜煙跑掉,無人理會她的缺席,除了人群最外圍的里歐。擦身而過時,克蕾蒂亞對上他的視線,她想起妮蒂安達仍未出來參加聚會。克蕾蒂亞晃晃頭,依照原先的打算走入荻的房內。
這扇門飽經撞擊仍堅守崗哨。克蕾蒂亞不禁回想起片刻前的混亂:蜜莉和帕格略席接連衝入廳內,叫所有人出來,只有荻沒反應。於是蜜利闖進荻的房內,再大吼大叫著把帕格略席趕出去求援。她和炎熾都嚇傻了,以為荻偷弄了魔法,誰能料到是龍魂的問題
推開一條細縫,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斐邑德的背影,其後才是蜜莉和帕格略席,東域統領已打起精神聽取他方才漏失的消息,而伊斯瑪已離開前去向娥蘇安姆領主秉告。
克蕾蒂亞踮腳無聲靠近,荻被安置在床上,她仍堅決抗議不要被當成虛弱的病人盤腿坐著,斐邑德在椅上面對她,臉埋在手指之中。荻無法安慰斐邑德,她發現克蕾蒂亞的到來。
蜜莉輕觸弗庫雷朵的劍柄,傾聽龍魂的發言。「不是等龍立刻處置,就是等阿亞薩堤索回來,然而時間會拖長,伊斯瑪不敢保證延宕下去會造成何種後果。」
「持續的時間,很久。母親病發時我們並不懂其中的端倪,誤以為是一般病痛,她隱藏紋路沒讓我們發現,就這麼撐過三季。再隔了一季,弟弟發病時剛過八季的護稚禮……持續兩年。」
荻握緊腳踝,暫時的抽痛令她屏住氣。斐邑德面露恐懼。荻深深吐氣,待痛楚消淡,才鎮定地凝視他的憂愁,陷入痛苦的回想。「當時我仍在受教期間,信件被全數隔擋。直到聽聞母親已離世的風聲。親屬避之唯恐不及,我求助無援……最後弟弟也病逝了。再來是父親。」
「三季?最長會持續十五年?」克蕾蒂亞瑟縮,無法想像被病痛纏繞那麼久的時間。
斐邑德不知道該難過還是該高興,他緊握住荻發涼的手指。「阿亞薩堤索半個月內就會回來。」
「爾泰爾的戰爭是從八至十季前開始的。」炎熾不知何時也入房聽著,克蕾蒂亞驚得差點往後攻擊。炎熾閃過她的手肘。蜜莉很不高興被插嘴,反之帕格略席則對這提醒產生高度興趣。
「若真的由庫魯斯煉成龍魂刀,那他勢必在現場目睹戰爭的開始,再平安撤離。」帕格略席腦中勾畫時間列表,並提出疑問:「庫魯斯弒龍前妳就出生了,那麼妳的親弟是在庫魯斯返家後才出生的嗎?或許可以推斷為血脈因素,然而我不懂為何接續在妳母親身上。」
被這麼提醒,荻才驚訝地反思這段斷續的煎熬路程,的確充滿太多疑點。「是的,我五季時父親即離開懷有身孕的母親回到故鄉爾泰爾。母親說父親要取得他的資產好讓我們家脫離窮困。」荻畏縮,羞愧地想起庫魯斯最後取得了什麼,達瓦莫人環著她,只有斐邑德溫暖的手掌緊扣著鼓勵她說下去。
「——可是他什麼也沒帶回來。而我早已進入學院培養資質。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
「是『距離』?」炎熾狐疑地將問題拋給帕格略席。
「那又得釐清三大問題:」帕格略席轉換腳的重心,用力搔頭。
「其一,庫魯斯從爾泰爾返回康爾瑞亞不是簡單的路程,資金貧困者得花數年才能抵達,同行中可能會有相伴的人,或至少相助的恩人,路人有被詛咒纏繞的狀況出現嗎?其二,詛咒是間斷的。看樣子它都會沉伏一段時間,再突然獲攫受害者。那麼避開庫魯斯是刻意的嗎?那也應該先附著於女兒身上才對。」他滔滔不絕地丟出疑慮:
「其三,斐邑德的配刀確定就是受害的龍魂。若第二點確立,長時間不在家的荻可能因此獲免,所以荻的病情有可能在過於接近的狀況下被誘發而出?」
「弗庫雷朵說她不會是最後一個。」蜜莉堅決地表示:「這就是仇恨。你們也聽到阿瓦瑞斯的解釋,這是一條失控的河流,它得持續找到宣洩的管道。無論未來將漫延到誰身上,這東西將永遠存在,直到河流乾涸。但我們得等到什麼時候?」
「那可是不得了的消息。」炎熾臉色發青地忙退至門口。「如果是距離問題……那目前在場的我們都可能受到波及?」
帕格略席皺著眉頭,不反對也不贊同。「至今受害者都是夜子。這可能性誰也不敢否定。」
「夜神在上。」珞米維基站在門邊哆嗦。巴鐸安也一臉陰鬱。荻很過意不去。「很抱歉給各位大人添麻煩。」
阿瓦瑞斯面向三位統領。「此事嚴重,若達瓦莫再下任何決策,還希望能轉述詳情以便讓我等放心。」
蜜莉瞄了斐邑德一眼,就算嘴上不說,看著一位同伴消沉頹喪也令她於心不忍。她突然發現帕格略席以有趣的眼神打量自己。南域統領怒視他,再掃視在場外籍人士。
「龍已決定插手干預,何況身為各方統領又離開所屬領域,在烏蘇里約城內皆無法給予任何承諾。」她的口氣稍緩,「因為烏蘇里約城由雷諾艾洛修納之女.娥蘇安姆統治,她的皇室地位僅次王羅依塔洛安。在這座城裡,又以喬卓為首的龍輔佐。」
「還有希望各位瞭解,」帕格略席跟著補充:「上古龍王雷諾艾洛修納身邊有四大守護者,喬卓地位同等達夫曼、阿亞薩堤索和伊斯瑪。喬卓長久守護達瓦莫本土,對龍裔性情溫和,對外族——就很難說。若非伊斯瑪在此,喬卓也許會以最直接的方式解決詛咒的問題。」
他的視線對上斐邑德,斐邑德才意識到帕格略席在提醒自己此事的嚴重性。「在阿亞薩堤索回來以前,喬卓會掌控接下來的所有行動。」斐邑德猛然起身,再深情地凝視荻,轉身離開。
「喬卓有這麼好說話?」炎熾嗅到一絲冒險的味道,好奇又懷疑地問。
「我要找娥蘇安姆領主參予喬卓的討論。」斐邑德說完離開。帕格略席看似鬆了口氣。
「他終於冷靜下來了。」
「難道不能靠伊斯瑪處理?」蜜莉不顧外族在場,對此尚有顧忌的帕格略席瞄了眼大家。
「因為喬卓也是娥蘇安姆的伴侶。只有伊斯瑪和達夫曼、阿亞薩堤索的誓言追隨羅依塔洛安。在此地,伊斯瑪無法干預喬卓的內政。好了你們,都出去讓這女孩休息吧。克蕾蒂亞,妳留下來陪著她。」帕格略席下了指令,把其他人趕回廳內。
「妳對內政不熟悉的樣子?」炎熾跟在蜜莉旁邊,一臉有趣。她挑高眉頭。
「你應該知道統領代表的領導作戰意思,嗯?」她突然抽出銀銳長劍,所有人包含帕格略席都嚇壞了。炎熾想逃跑卻來不及,血色全無地退至牆角,鋒利長劍抵在他的臉龐。蜜莉露出微笑。
「就是殺人和殺野獸,抵禦外敵這類濺血的事。所以國境邊陲都要區分內外城相互支援。我們用的頭腦不太相同。」
「以及其他原因,」帕格略席趕忙制止蜜莉讓她饒過這小子,並非好意,而是他一點都不懷疑蜜莉的想法與喬卓如出一轍。「蜜莉和我、斐邑德不同。她並非在達瓦莫境內長大,而跟隨名為尤娜的劍士四處闖蕩。她們的特徵經常引來危險,也就練就一身本領。約莫五圜前蜜莉在西方滋事,斐邑德前去支援將她羈押降伏,後來蜜莉靠她的實力獲得肯定,就擔任南域統領了。關於達瓦莫的政治也待學習……」
「羈押降伏?」蜜莉揚起不快的尾音,轉頭換瞪視的目標。炎熾趁機連滾帶爬地逃走。
帕格略席自動退得老遠。「以前斐邑德轉述的。」
他以為會看到她激動抗議,但蜜莉只是用力地將劍回鞘。外族盡快回房免得遭受牽連,留下帕格略席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當最後一扇客房關起,帕格略席聽見蜜莉落漠地說:「斐邑德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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