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卓?」娥蘇安姆追問,龍繃緊臉。「我得另想其他辦法處理這件事。」喬卓眨眼間憑空消失,一陣風拂過他們。
「帕格略席,你說外族——?」斐邑德焦灼地想更進一步瞭解,但娥蘇安姆揚手阻斷,對伊斯瑪下令:「請帶兩位統領過去,並將所見得的轉告給我。坦勒斯、埃瑟,解釋剛才的狀況。」
斐邑德來不及思考領主話中含意,伊斯瑪雙手搭住他和帕格略席各一隻臂膀,可怕的酸麻從她的指尖擴散,宛如成千上萬隻螞蟻湧上嚙咬,意識被崩觧離析……他再也無法感受到什麼,直到發現自己頭暈目眩地倒在伊斯瑪的腳邊,斐邑德還聽到帕格略席的乾嘔聲。
「你們是怎麼回事?」蜜莉驚訝的臉出現在斐邑德的眼前,像拎起兩個破袋般粗魯地抓起他倆,推給一旁的使者們。「閣下,請隨我來。」蜜莉認出伊斯瑪額上的首飾特徵,轉身領入房。
斐邑德尚未恢復平衡,靈導和卡列伊特斯已經攙扶帕格略席至長椅上,並拿來一只水桶接嘔吐物。里歐撐著斐邑德,心有餘悸:「剛才你……幻化成風了!」
斐邑德想開口,卻仍暈沉地無法整理出明確的話語。他以眼角餘光掃視,室內格局除了雙版廳門,還由十間一模一樣的房門並排成弧形,炎熾和克蕾蒂亞焦急地聚在中間門前,剩下的使者們也朝那方向看。斐邑德豁然瞭解問題出在唯一不在場的人身上。
是荻。
斐邑德跳起,力道之大撞得里歐跌向妮蒂安達,瘦弱的她差點殃及巴鐸安,索利克及時出手才扶穩姊姊。書記氣惱地瞪著斐邑德的背影,他毫無所覺地直奔門口。
「門鎖起來了。」炎熾讓出位置,畏縮地提醒。
「該死!」斐邑德晃動門把確定無法闖入,更用力地搥門大吼:「蜜莉!」,無人回應。
他失控地抽出腰間的貼身配刀,這把由費爾德曼交予的普通武器只在青銅門上刮出幾道痕跡,根本沒用。兩名守衛被蜜莉指派守在廳內,猶豫著是否該阻止莽撞的北域統領,但若出手又會顧不得魔契者。帕格略席則奄奄一息地乾瞪著。
「斐邑德,窗戶開著。」克蕾蒂亞已進入隔壁未鎖的房間,要他換另一種方式進去。
「我說這樣可不好,外頭有守衛,小心變成箭靶——」紅髮少年跟在後頭叫喊,他到各房間窗戶張望,就是在查探兵力部屬,倒是沒想到這句話會用於警告斐邑德。
好奇心使然,使者們接連尾隨在後,尤其妮蒂安達更忐忑.這裡是她的房間,包裝琺瑯盒的行李就擱在床上。
斐邑德翻開窗板往外跳。樓上的吵鬧聲早已吸引窗下的防守人員,斐邑德伸手攀牆,箭矢強力貫穿石壁,嚇得觀看的神族們縮頭。「是我,收起你們的武器!」斐邑德吼道,留下愕然的衛兵面面相覷,呆看著北域統領入侵臨近窗臺。
「我沒事。」
早已預料斐邑德會從離開的地方回來似的,荻端坐在椅上擠出準備好的微笑。蜜莉和伊斯瑪暫時停止討論。斐邑德神經兮兮地上下打量荻,既然沒看出異狀,一時間也鬆了口氣,不解地問:「何必勞煩帕格略席親自求援?」
「你鼻子有問題嗎?」蜜莉難以置信地反問,伊斯瑪搖頭。「打從爾泰爾開始他就感覺不到。」
斐邑德忽略蜜莉的態度,面對龍問:「我只知道氣味和刀有關,以及詛咒和庫魯斯的關係……」他突然僵住,答案就在眼前。
伊斯瑪替他說出來:「庫魯斯是她的父親,在龍的復仇結束之前,女兒得一併承擔血脈內的罪惡。聽說之前就有親屬受害,你應該預想到這一點。」
荻垂看踏在石板上的赤足。她傾斜腳底,讓斐邑德目睹繁複的紋路烙印在皮膚上。她比誰都清楚這個過程。「被經過的地方會失去感覺……從內部腐壞。」
斐邑德像站立了千百年之久,才能慢慢靠近她,凝視那氾濫交錯的圖案,打從心底開始顫抖。「為什麼?荻,這並非妳犯的錯,妳並不應該……」他啞了聲音。
「這不能除掉嗎?」蜜莉煩擾地瞧著伊斯瑪。
「喬卓和我尚未找到斷絕的方式。阿亞薩堤索也許知道卻不在。靈導可能懂得部分。」伊斯瑪說著,斐邑德和蜜莉同時走向門扉,尋找隔壁倚牆偷聽的人群——阿瓦瑞斯無奈地站在原地,等著被捉拿進去。
留在妮蒂安達房內的人又將耳朵貼上牆壁。
「這有用嗎?」
珞米維基環抱手臂質疑,炎熾噓了聲,將艾斯格外交官拉離專心偷聽的里歐和卡列伊特斯,他們沒有細想妮蒂安達未加入的原因,妮蒂安達站在索利克身邊,扭緊手指,瞪著里歐身邊的行李。
巴鐸安見神族少年鬼祟的行動,揚著眉頭大步靠近,也聽到炎熾的解釋:「因為龍鎖住風精,他們的談話只限於隔壁的空間,然而說話的頻率還是可以透過牆壁等介質傳遞,你就別懷疑手下的專業了。」
「阿瓦瑞斯建議什麼?」巴鐸安也想知道。
「斐邑德正在解釋刀……請等等。」里歐專注傾聽,表情變得古怪。「這,真是巧合。斐邑德的龍魂刀就是詛咒的源頭,伊斯瑪剛才好像做了什麼,引起烏蘇里約一群龍的驚慌……喬卓?不知道是誰。」
「可以閉嘴嗎?」卡列伊特斯終於忍不住了,惡狠狠瞪著里歐。「等他們全部說完再解釋!別干擾我!」
「你們都很吵啦!」貼緊窗台的克蕾蒂亞更加煩躁。
索利克搖頭嘆氣:「等靈導回來再講也可以。而且就算我們知道也幫不上忙,對不對?」
眾人瞬間徹底冷靜。
「那就別擠在這,有好奇心的繼續。」炎熾聳肩,指著索利克說:「欸,你過來吧,幸好卡達修利亞仍有明理的傢伙,我們來討論該如何打發時間。」
「我的部下和你沒關係。」巴鐸安難掩嫌惡,珞米維基想的則是另一個問題:「小子你在打什麼主意?」
炎熾受不了地瞪著他們。「疑心病真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難不成未來你們都要關在各自的房間搞自閉?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偶爾來個交流聊天不能嗎?我都快被悶死了。贊成的跟我走。」他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往大廳。
稍早前的私下提議讓珞米維基大感不安,外交官率先尾隨。巴鐸安眼看對手的決定,警覺不跟上也不行,就怕有更多陰謀蠢動。「索利克,跟來。」將軍命令。
書記遲疑一會兒,發覺妮蒂安達仍處在緊張中的放空狀態。「姊姊,這裡就交給里歐大人吧。」
「不,沒關係索利克,我留在這兒就好,請里歐過去。」妮蒂安達嘴快地回應。
「妳在指使我?」里歐抬起頭,歛起神色。「因為只剩卡列伊特斯在這裡?機會難得?」
「啊?」卡列伊特斯的怒容變得茫然。妮蒂安達驚愕地看著里歐,再面向無故被扯下水的艾斯格使者,頓時火燒耳根。
「里歐你——那不是我的意思!這裡是我的房間,我可以擔任——」她赫然發現找不到合適的句子解釋,她只會把自己逼入困局。意識到此,妮蒂安達猛然閉嘴。
「我早就知道了。」里歐挺直腰桿,撫平制服上的皺褶,不懷好意地對索利克說:「小子,想知道你的病情如何好轉的?卡列伊特斯將一罐藥交給妮蒂安達,就在我們離開爾泰爾沒多久,趁一時休息偷偷聚在一起,不知道除了藥以外是否還交換其他的訊息?」
書記驚訝地看著妮蒂安達,她壓抑委屈。反倒是卡列伊特斯按耐不住。「里歐,是你們的人生病,我暫且拋下成見幫忙,你何必威脅妮蒂安達?應該要感謝我才對吧?」他不敢置信事實被扭曲至此。
「索利克!」
巴鐸安在廳室大吼,驚得索利克跳起來,只好先行退離。克蕾蒂亞渾然忘了竊聽,呆望三位魔契者,不確定剛才聽到的驚人消息是真是假。在這之前她可沒有對夜子有任何疑慮。
里歐似乎說上癮,再也停不了。
「妮蒂安達,還記得我們的討論嗎?只要有預謀,有動機,謀害斐邑德是很簡單的事情。我軍遠渡海峽,穿越塞爾領地,沿著達瓦莫國界東走……當時皆由妳負責觀察風向探聽消息,也在抵達爾泰爾時消失好幾天……」
「索利克生病了!」妮蒂安達再也受不了指控,心涼掉半截。在卡列伊特斯和克蕾蒂亞面前,她必須澄清,因此憤怒地大叫:「我必須離開前線回到隊伍中照顧他,照顧我弟弟,你分明清楚!索利克自從來到沙漠就水土不服,他一直——」
「也許是妳刻意下毒的呢?」里歐打斷她的話,「這是多麼好的理由,全隊伍浩蕩蕩,只有索利克身體最不適。而妳一直都在他身邊,照顧親人的飲食。喔,夜神慈悲。卡列伊特斯,你能相信這種女人嗎?」他刻意面露哀傷地詢問艾斯格使者。
卡列伊特斯說不出任何話,望著顫抖的妮蒂安達,究竟是因為謊言被揭穿或是被汙衊而情緒激動,他亦無法判斷。卡列伊特斯只清楚一件事。「那麼里歐,你應該秉告巴鐸安,而不是我才對。」
卡列伊特斯調開視線,妮蒂安達覺得僅存的支持被抽離,她的層層防衛開始崩塌。
「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不可能……」
克蕾蒂亞抿緊嘴,小心繞過妮蒂安達,快步跑往同伴所在的位置。妮蒂安達阻擋不了風族少女,知道里歐謊扯的這些將一字不漏昭告給全世界,她無法解釋,她跪了下來。
隔壁房門打開,卡列伊特斯轉身離開。
一切都完了。妮蒂安達垂眼瞪著顏色老舊的石板。
「我好愛妳的弱點。」里歐靠向她耳邊輕笑,愉悅地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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