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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8日 星期日

圜故事集。沙之曲篇(61)

  確定了和荻的情侶關係,斐邑德樂得回去的路上腳步輕盈,甚至差點忘了人員佈署。他驚險地避開在後廊交談的蜜莉和帕格略席。兩位對談充滿對他的怨懟,斐邑德盡快離開,省得攪亂心情。

  烏蘇里約城位於平緩的丘陵之上,視線一覽無疑。城市規劃完全排除軍事攻守功能,花園與叢林相接,民房被樹根庇護,甚至搭在古老垂青的巨樹之上;道路如同獸徑,顯示當地居民極少聯繫,各自安然度日。這般祥和且維護千年的生活景觀,在斐邑德歷劫歸來後更深刻地體悟:若達瓦莫人也能將平和的處事態度教授給外族呢?雙方是否就相處融洽?他無法不去揣測這份希望。

  晝日並未脫離漫長夜晚的掌控,雲層濃密壟罩山林,可見雨幕滑過彼方。天上一顆星光透閃,下方氤氳瀰漫迷濛的瑩光,這般詭譎的氣氛並未影響龍裔的作息。烏蘇里約城以極度私密的步調緩緩運作,幾縷炊煙緩緩飄揚。


  斐邑德寢室位置偏遠且立於塔上,與外族住所呈現最遠的對角距離,斐邑德並不意外這般安排。反之,他能隨意規劃路徑而難以被掌控。和荻見面可不能光明正大地離開,斐邑德知道娥蘇安姆多麼關心地監控自己,這也就是他為何從小養成攀牆跳窗的習慣。即使高塔垂直聳立,滑溜石牆也無礙斐邑德的行動與膽識,他躍入離去前敞開的窗,差點和自己撞個正著。

  伊斯瑪隨即卸除偽裝,額上的銀墜閃耀。斐邑德趕緊彎腰致意。「謝謝妳,伊斯瑪。荻也非常感激,希望沒有造成妳的困擾。」

  伊斯瑪轉開視線,望著戶外晨曦。「王已前去巴爾塔,由裘諾負責,達夫曼和阿亞薩堤索護送。」她輕柔的口氣哀傷:「羅依塔洛安太老了,虛弱的身體受不了漫長的跋涉,唯有巴爾塔能夠讓他靜心修養。」

  斐邑德愣然,立時察覺不對。「消息從哪裡傳出來的?是坦勒斯派人通知我的嗎?他應該隱瞞直至王離去,還得要我們提及才會透露。」

  伊斯瑪露出欣賞的神情。「娥蘇安姆教出很機敏的孩子。」

  斐邑德才不在乎恭維,他預見事態的嚴重性,幾乎流露出恐懼。「這麼做不對,我無權知道應保守的秘密。妳告訴我有何意圖?伊斯瑪,妳效忠於誰?」

  「什麼答案才能滿足你?」

  龍安然凝視斐邑德的激動,她的注視是寧靜大河深處的暗流。即使能與龍橫抗的刀被阿亞薩堤索帶走,斐邑德依然堅守忠誠,守著窗台毫不退讓。他深知冒犯龍也得為此付出代價。

  伊斯瑪揚起手指點向他的胸口,霎那間斐邑德已想到最糟糕的死狀。

  「別緊張……讓我瞧瞧你惹的麻煩。」

  揭開一層透明薄紗般地,伊斯瑪摘除某種屏障——頓時,斐邑德被強烈的氣勢壓迫,意識到當下成為整座城內的龍群關注的目標,不禁驚駭莫名。「妳做了什麼?」斐邑德大喊,喬卓如旋風般破門而入,「那是什麼東西?斐邑德?」他凶惡猙獰,雙眸怒燃。

  除了喬卓氣勢逼人,房門及窗口湧入十來位戴著額飾的群眾,瞬間佔滿房間,包圍速度之快令斐邑德畏然。

  「是詛咒,阿亞薩堤索有提醒過各位。」伊斯瑪挺身而出,威嚴不亞於伴侶。喬卓以外的龍迴避伊斯瑪的注視。「它一直存在,而我將它從水裡拿出來,放在此地讓你們看清楚它的模樣。」

  「妳多此一舉。」喬卓抗議。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娥蘇安姆踩過撞倒的門板,和坦勒斯接連闖入房內,群龍對她的到來頷首致意。烏蘇里約領主見斐邑德毫髮無傷,便寬心地舒緩神色,宣布:「坦勒斯已經告知我各位聚集的理由。喬卓請別擔心,先給伊斯瑪和坦勒斯解釋的機會。」

  喬卓非常不高興。伊斯瑪回道:「王無法分心關注的問題由我們處理。既然王平安離開就要立刻行動。事不宜遲。」

  坦勒斯走入房間中央,抽鞘拿出阿亞薩堤索沒收的長刀——弒龍的武器都被費心琢磨,除了以純銀打造又嵌加寶石點綴,還會被雕上出兵的家族勳章。集合以上的特點之外,刀本身的設計完全符合劈砍動作,刀面加厚長且彎勾,適合駕馬借著衝力迎敵,也威嚴地適合高舉著以平撫氣氛。

  「感覺到嗎?腐敗朝它匯集而來。斐邑德僅是線索,牽引我們注意這個方向。他並非事件的中心。」

  喬卓皺起眉頭凝視龍魂武器,充滿不解的震驚與畏懼。「這股惡意源源不絕……它汲取著以填補另一處的空虛。沒完沒了。為何阿亞薩堤索不在爾泰爾解決此事?」

  「當時達夫曼和阿亞薩堤索都在爾泰爾,你認為王的左右手刻意置之不理?」伊斯瑪指出:「夢境無所不在,妖精又與夢境共存。阿亞薩堤索曾深入沙漠尋找妖精商討,即使未公佈交集內容,最後仍同意斐邑德等人與王行動。可見事件不被場地時空影響。它被帶來烏蘇里約必有原因。因為烏蘇里約城也在妖精的屏障內。」

  娥蘇安姆聽得豎起戒心,面露不快。「這有可能會危害我的城市嗎?」

  「它沉浸在兩座相疊的世界裡,閣下。至少我們相信它的瘋狂之中仍殘有僅存的意識。本質也許微小,卻不無可能。」坦勒斯謹慎挑撿字眼。「王並未忽略這位無名之魂,它是我們的同胞。曾經是,如今亦是。依雷諾艾洛修納後裔之名,王堅決告知我等,不會任由族人陷於困境。王必須待在需要他的子民身邊。」坦勒斯面露驕傲。

  「然而被折磨成這副模樣……」

  喬卓困窘地叨絮。房間內的龍部分蹙眉,有的大受感動。娥蘇安姆靠近斐邑德,觀察著他懷疑問:「那是你的配刀。長時間攜帶著……不會受到影響?」

  「我沒事。」斐邑德安撫:「它就像我的夥伴,而且出現異狀的時間不長。相信我,娥蘇安姆。我不會被它所傷。」他堅信。斐邑德難免對阿亞薩堤索和坦勒斯的私下協議感到好奇。

  喬卓揚起頭追尋空氣內的蛛絲馬跡,不置可否地詢問:「那麼伊斯瑪,妳要承擔接下來的責任嗎?」

  「把你的下屬帶走吧,喬卓。讓他們繼續護衛烏蘇里約城,有必要時會請求你的協助。」伊斯瑪提議,喬卓僅以一道眼神掃向眾龍,霎那間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他們幾人,空氣湧入室內,引發斐邑德心底一絲弔詭。

  「請容我發言,伊斯瑪。」斐邑德膽大地開口,「那只是一頭龍墮落的力量。但是憑妳,喬卓,甚至阿亞薩堤索和達夫曼的能力,就算不聯手也應該能迅速解決才對。」

  「我也有此疑慮。」娥蘇安姆附和:「各位並非泛泛之輩,除龍王之外應無人可相抗。」

  喬卓面有難色地搖頭。「對……一般來說,是不足以畏懼。」

  「它被夢境吸收,轉化成半人非人,現世無世的形態。被擴張,扭曲歪斜、無法探究。」伊斯瑪解釋。

  「我們或許無法挽回被催化的部分,可是憑藉仍留在刀內的本質,還能追尋壓抑,」坦勒斯望著銀色的彎刀,喬卓終於忍不住上前碰觸平滑的刀身,手指短暫彈開,又堅持地壓上。「伊斯瑪,幫個忙。」他不情願地要求。

  「阿亞薩堤索可能不希望各位這麼做。」坦勒斯勸言,在喬卓的瞪視下沉默。「帶領主退開。」

  斐邑德悉聽指令護著娥蘇安姆後退,走廊上滿是嚴正以守的護衛,斐邑德一併要求撤離,但娥蘇安姆不願意迴避,她很是堅持。「我必須確保事件在眼下解決,而非懦弱地像個兔崽子縮入坑中。埃瑟,回應我。」

  領主呼喚,一位女性憑空出現,忠誠地守著雷諾艾洛修納之女。然而斐邑德也從埃瑟的眼中看出對喬卓的一意孤行產生的怯意。

  坦勒斯守在門邊凝視喬卓與伊斯瑪的合作,頗有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最壞場面的打算。斐邑德在門外與埃瑟並肩形成守護娥蘇安姆的最後屏障。

  不料慌張的腳步快跑接近,神色緊張的帕格略席趕來。「娥蘇安姆領主,」帕格略席掃視斐邑德一眼,臉色微青。「外族有麻煩了,蜜莉在那裏鎮守,她說需要龍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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