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已經……？」艾斯格魔契者靠向門扉，即便不願承認，也得相信躲在門縫後的兩雙眼睛。卡列伊特斯瞪著一臉諂笑的神族。
克蕾蒂亞聳肩。「我們好無聊，所以——」
「保證什麼都不會說出去。」炎熾努力睜大眼，露出無辜的表情。
「滾開。」卡列伊特斯甩上門，不料到一只餐盤更快擋在門邊，撞得門板彈出巨大震響。
「又怎麼回事？」珞米維基皺緊眉頭，他才剛用毛毯裹好冰冷的雙腿，可不願意跨過整個房間查看。阿瓦瑞斯守著壁爐無動於衷。卡列伊特敞開門，站到一旁讓兩方相見。「該如何處理？」
「武力驅趕可以免了，風之神屬的搏鬥技可是世界聞名的噢。」少年有恃無恐地搭著克蕾蒂亞。「或著我扯喉大叫……廳外的彪形大漢就會衝進來。大家能否互相保有面子？」
阿瓦瑞斯再叫了一次：「卡列伊特斯。」
「紅毛說的有理，無論如何我都是代罪羔羊的份。」卡列伊特斯宣告，回到爐火前的座位坐好，一點都不介意長官的眼神。
「識時務的好傢伙，我就喜歡你這點。」炎熾跟入房間，對珞米維基和阿瓦瑞斯惡意的表情置若罔聞。三人的餐點擱在桌面，狀似討論過後才要用膳。
外交官交握手掌，沉聲警告：「修亞瑞少年，你會後悔把自己淌入渾局。」
「珞米維基大人，我真失望您竟不懂我的考量。」炎熾維持輕揚的語調，「我留在瑪瑞法大陸將近三圜，無論是否甘願，多少也涉入各國政治。」他將礙手的托盤扔到旁邊。「這即是我認識阿瓦瑞斯和蘇赫的原因。」
珞米維基詫異地來回張望他的兩位隨行保鑣。「現在叫卡列伊特斯。」魔契者糾正，面無表情地攤手說：「代表弗士卡家族。」
「用你父輩祖先手刃的龍名來改名？還是來達瓦莫？真是瘋了。誰想殺了你啊？」炎熾難以置信。
「那是更之前的事了，至於來達瓦莫的原因……就別提了。」卡列伊特斯悶著回應。「和你們扯上關係準沒好事。怎麼不找卡達修利亞使者協助？」阿瓦瑞斯冷眼道。
炎熾扮了個鬼臉。「是啦，我也認識巴鐸安兩個兒子，會面可不愉快，軍事家族的掌控慾……我是說，一不小心還差點被當成俘虜供給軍隊內的魔契者利用。」
「卡達修利亞兩位魔契者看著我的表情就像餓壞的狼。」克蕾蒂亞心有餘悸地補充。「但是蘇赫不會。」
「我逃都來不及了。」卡列伊特斯嘀咕，拿起火鉗推動壁爐餘燼，在興奮的火精之下控制木柴燃燒的數量。神族少年點點頭。「由於你們兩大使團的來訪，無辜地被拖累其中的我們立場就很煎熬——姑且不論陰謀論，背後沒有勢力相挺的我們一無是處，更別說設計斐邑德的兇手仍然未抓到……」
炎熾停下來觀察阿瓦瑞斯和卡列伊特斯的表情，「身為能夠增幅魔力的神族處境堪慮。我猜你們也認為這是魔契者幹的。這就是我希望加入的第二個理由。」
珞米維基跳起來衝向窗臺，手忙腳亂地合攏窗版。「討論這個適宜嗎？」他簡直嚇壞了，就怕惹上麻煩。
「關於風精的話，沒有問題。」克蕾蒂亞搖晃金色柔順的長髮，「龍確實平息這帶的風精，空氣的流動非常緩慢才都沒有風。訊息不停累積，被攪和在一起無法判別順序，我猜龍也沒辦法聽清楚我們說的話。」
「除非極為接近，」炎熾嚴肅地指出：「目前還不確定龍的感官有多強烈，最好用像克蕾蒂亞的高標準去猜測。即使龍封住風精，克蕾蒂亞還是能聽到隔壁的會議內容。」
此話一出，再漠不關心的人如阿瓦瑞斯都豎起耳朵。「請說下去。」
克蕾蒂亞側頭想了一會兒，解釋：「風屬能感受到整個氣氛不止話語，關於風精的聚集……目前這個地方就像是在裝在杯中靜止的水。談話聲就像牛奶滴入水中暈開。而我在場，感受擴散的速度與連貫性。最後溶解的牛奶因為未經過攪拌，都沉積在杯底，我只要找到最後落下的那部分，就可以拉起來拼出整體的氛圍。大概是這樣吧。」
「因此克蕾蒂亞會是加入你們的有利條件之一。」炎熾滿意地拍著少女的肩膀。
艾斯格使者們互看，既受誘惑又滿腹懷疑。
「卡達修利亞使者在做什麼打算？」珞米維基期待地測試。
「暫停。」炎熾制止克蕾蒂亞。「這是個蠢問題，可以提供更具有建設性的話題嗎？就算有任何異狀的蛛絲馬跡，達瓦莫人和龍掌控大局，最先發現的也是他們而非我們。」
卡列伊特斯皺眉。「太浪費風屬的能力了。」
炎熾投給他沒轍的瞪視。「我才不會讓克蕾蒂亞為了滿足無謂的好奇，連帶引起龍的謹慎及卡達修利亞使者的敵意。更不會光明正大和你們站一塊，一切都是私底下的交易，懂嗎？」
「那麼——你也有可能把這番對談原封不動地告知卡達修利亞使者？」阿瓦瑞斯指責，紅髮少年眨了眨眼。「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珞米維基激動起身。「你私底下和我等達成條約，再用同樣一套和卡達修利亞使者締結約定！」
「那會是很不錯的意見，我得認真考慮。」炎熾哼著鼻孔出氣，「這樣一來又回歸原點……艾斯格，神族，卡達修利亞互不信任。我何必特別跑來一趟？別鬧了，各位。我們都得認真看待這場交易。我不否認會篩選訊息，但我也不會背叛任何人。無論如何只要再發生意外，連帶會拖累我、和所有外籍人士。總得有人徹底掌握第一訊息發出警告。」
「就像一個止損點。」阿瓦瑞斯輕聲。
炎熾點頭，「至少這是我唯一能夠掌控，也足夠維持現狀平衡的任務。」
珞米維基退回椅墊，只能搖頭再搖頭。「克蕾蒂亞，妳和這小子在一起實在真危險，他竟敢帶著妳往火坑跳。」外交官言中不無慫恿她選邊站的意味。炎熾敏感地瞪著這位老狐狸。
「一向如此。」風族少女同意，莫可奈何地看著同伴。「但至少炎熾的決定保護我們活到現在。」
「很糟糕的決定。」卡列伊特斯放下火鉗，在爐前岩座敲出明亮的火星。珞米維基見克蕾蒂亞毫不考慮，只得揉著眼窩嘆息。
「如果蜜莉把阿瑟克帶過來就好了，至少還有機會……阿瑟克不知道會在那裏關上多久。」克蕾蒂亞也被他們的倦意感染一絲憂鬱，打了個呵欠。「我真想念那蓬鬆的羽毛。」
「最好不要，妳清醒一點。」炎熾拍了她一把，再度面對使者們。「如何？這項提議？」
阿瓦瑞斯從袍中伸出滿是傷疤的手，紅髮少年毫不猶豫地相握。靈導獨眼犀利地盯著炎熾。「希望你們不會是陷害斐邑德的兇手。」
炎熾放手退開。「我是的話，就不會笨得留下來深入險地。」
「除非？」蒙面的阿瓦瑞斯眼角揚起弧度。
「除非？」炎熾笑了。「休想誘我推測，你我都心知肚明。走吧，克蕾蒂亞，妳能回去休息了。」
風族少女精神一振，衝向門口，又把頭探回來。「卡列伊特斯——」她大聲說，垂涎地指著爐前未動的早餐。「你們不吃就給我。」
「想得美。」卡列伊特斯瞪向她，克蕾蒂亞吐舌回應，炎熾推著克蕾蒂亞一起離開艾斯格使者的聚會場所。
被這麼突然地打擾，珞米維基、阿瓦瑞斯、卡列伊特斯完全忘了原先排定的會議流程及討論項目，三人針對神族的提議開始一場激動的辯論。也正如炎熾所言，他們只能無止境地想像來自四面八方的陰謀。在這沮喪的無限可能性中，他們不得不放棄揣想而草草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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