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界線

9/28

今天畫好多！難得蠟筆畫到變成厚塗啦！

團隊祂們有提醒我，最近靈界在趕進度（我也不懂這意思），總之就是會讓我很密集的排放壓力，我就放寬心正常生活，多畫畫和安撫自己，總是會度過的。

我的課堂和課堂之間雖然都相隔幾天，但是相隔的這幾天通常都是我要處理內在壓力的時刻。上課時，我會很專心上課，想著該怎麼給同學最好的照顧，課程後至少要一兩天調回自己的狀態，面對我的今生與累世，還有靈魂創傷等等，這些都很密集壓縮在一起。

昨晚睡覺到一半，我突然覺得有東西跳上我的床。以前會知道是貓，不會放心上。可是昨晚的反應是——我以為今生的爸爸撲上來了。我嚇到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關於今生的爸爸，哎，雖然他現在都快70歲了，可是提起十幾年的往事，我還是難以釋懷。


我還在就讀大學的時候，和妹妹等手足都住在家裡。從小，爸爸經常一時興起，就衝到我們房間，撲到我們身上。因為不能鎖門，如果鎖門爸爸會抓狂，會覺得我們肯定偷藏東西（？）甚至會氣到踹門、拆門，全家門鎖除了大門之外都是壞的，所以其實我們也只能關門意思隔絕一下。

爸爸會撲到我們身上，用力的親我們，手也會伸到棉被底下，要抓我們的手或腳，或者捏皮膚等等，都非常的大力，會捉緊到紅腫的程度。

他覺得叫醒我們很好玩，或者用力掀開棉被，但是，我們女孩子睡覺時，通常都穿得很涼快，可能是一件細肩帶配內褲，尤其是夏天。誰夏天睡覺會把自己包緊緊啊。

爸爸也喜歡隨手打我們屁股，聲音會抽得很響亮，但是很痛！會留下明顯的紅手印子。他拍我們的屁股時，還會恥笑我們穿得太清涼，他要我們檢討自己的穿著，好像我不該在家裡穿短褲。

爸爸體重大概有九十公斤，當爸爸壓上來，我和妹妹再怎麼使勁，都沒辦法推開爸爸。他很重，壓得要讓人窒息，還用雙手伸到棉被亂抓亂捏，我們只能拼命扭動，尖叫，大吼，但是他只會哈哈大笑，覺得這很好玩。

真是太恐怖了。

媽媽總是說：「你爸在跟你玩，不要這麼小題大作好嗎？」

「他是你爸，給他摸一下又不會怎樣？」
「哎，我也說過了，他不肯聽，那就這樣吧。忍忍就好了。」
「反應幹嘛那麼大？神經病，你爸又不會真的對你幹嘛。」


記得連姑姑都加入勸導的行列，說：「虎毒不食子，你對你爸爸客氣點，別對他吼叫，真不像話。」 

「他總是很孝順，很愛爺爺奶奶的，他喜歡和家人玩，就是大男人，有一點粗魯。」
「你是女兒，別緊張兮兮的，就給爸爸碰一下，不會怎麼樣的。」

所有的大人，都只想息事寧人。

他們講得好簡單、好輕易，「這種家務事，不需要放在心上，也不要講出去，丟人現眼。」他們都說，丟臉的只有我。我會自討苦吃。



我們兄弟姐妹實在求助無門，非常害怕爸爸出現在房間門口。

他心情好會撲上來壓著我們「玩樂」，心情不好是直接拿藤條，或者電蚊拍，掀開被子往我們身上來。

無論他心情好或不好，我們都只感到驚嚇和懼怕。連睡眠都無法放鬆，要保持警戒，要隨時想該怎麼逃走。

我也記得我小時候是愛他的。當爸爸還沒有沈迷於股票時，經常帶我們去爬山。可以出去玩，總是開心的，他再如何對我們，我還是可以忘掉所有不愉快，能夠篤定地說服自己，別怕他。 

但是慢慢地，單純的嚮往和景仰，也漸漸的耗磨掉了。當我們哭說，他弄得我們很痛還有很怕，爸爸總是嗤之以鼻：「哪有這麼誇張。」

下次他依然故我，他好像永遠聽不到我們的話。 

對啊，他是我爸爸，但是他帶給我的恐懼已經大過於愛了。失望，無盡的失望，到後來只剩下放棄，以及抱持遙遠的距離。然後他又會罵我們不孝，不給錢，不會回家。 

半夜驚醒時，我的身體被翻攪起十幾年來的驚懼感——我以為這些壓力已經過去了，但其實沒有。

我的身體有一部分，還是非常非常的害怕，好怕突然有個沈重高大的男人闖進來，我毫無防備，他會壓住我，身上的汗臭、煙味，鬍渣朝我襲來，我擺脫不了，然後我再怎麼叫和哭都沒有人會救我。他可以盡情摸我的身體和控制我的一切，他想怎麼做都可以，我沒有隱私，我的身體不是我的。 

我在半夜時打開燈，拍拍自己，敲敲穴道，試著整理這積壓多年的糾結情緒。

我記得被爸爸壓住時，我快喘不過氣時，我感覺到的是強烈的憎恨。不是只恨爸爸這麼做，而是恨著：「為什麼沒有人，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媽媽的袖手旁觀，哥哥、弟弟妹妹的習慣：「他就是這樣，姐你別氣了」，其他親戚的「你不要把爸爸描述得這麼可怕好嗎？」

所有人都想要把這件事當作雲煙，不重要，沒什麼大不了，忍一下就過了，別小題大作。 最後我只能懷疑，都是我自己不對勁。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很恐懼，很沮喪啊！為什麼我在家裡，躺在自己的床上，都要擔心隔天爸爸可能對我做的任何事情？被驚醒並不是有趣的事，總是讓我魂飛魄散，久久無法回神，讓我整個上午，甚至一整天，都處在焦慮與沮喪的情緒中。

我有嚴重的起床氣，我在兩年前處理過起床氣的議題，也是和爸爸叫醒我的方式有關。我以為那次發洩後，就把這件事情處理掉了。

但是同樣的議題，在幾年後又突然在半夜勾起，讓我想起更多細節。

我不喜歡回家，我寧願待在學校裡或者去圖書館，我想辦法晚點回家，以及盡可能的避開爸爸。 

我好多次都嘗試了，試著睡前緊抓著棉被，都滿頭大汗了，多麼希望棉被可以保護我隔離一切，但是終究，棉被軟趴趴的沒有什麼用。隔天一大早，沒有門，沒有人可以隔絕爸爸的力量。他想要幹嘛就能幹嘛。

就算我上高中了，上大學了，我依然沒有力氣能推開他。 我總是感到無能為力和強烈的挫敗感。男性與女性的力量，怎麼如此懸殊？

我後來發現，床很大，但是我要睡到角落，那麼當爸爸撲上來，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翻身逃跑，這是比較能夠逃脫的機會。好悲哀，我在自己家裡還得計畫該如何逃命，要用最快的速度衝到廁所，只有躲入廁所，爸爸才不會追上來。

然後所有的書，課本，媒體，電視，都在強調：「爸爸真偉大，爸爸會守護家庭，子女們要愛爸爸」，可是我辦不到啊。

我的心靈好像完全和這個世界脫節了。所有人事物都站在爸爸那裡，只有他是對的。

而我是孩子，都是我的反應太大，是我的錯，因為我不會忍耐，我應該要習慣嗎？最後都是我的問題嗎？還是說，只要沒有性器官的侵入，其他作為都是被允許的？

我很混亂，我很痛苦，

以及羞愧，羞愧我怎麼沒辦法像其他人說的那樣釋懷。

好像都是我在發神經，我太敏感了，我不該這樣，都是我的錯。

接著我又想起來，我高中時為了考大學，天天都待在補習班考試和讀書，直到晚上十點、十一點後才回家。擁擠的公車上很多人，有時候我會聽到耳邊傳來可怕的粗厚喘息聲，有手摸上我的腰，我的臀部和我的腿，我很驚恐，但是我不敢吭聲。甚至我想移動，後面的人會蹭上來，他總是要貼著我。

那三年，我沒有一次敢回頭。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我也納悶，往來的公車這麼多，我總是會遇到同樣的事發生。

「這不重要，不要想太多，只是給別人碰一下。人很多，別大驚小怪。」

我每次都這樣告訴自己。我好害怕面對男人，尤其他們碰我的時候。他們身上的味道，他們的呼吸，他們靠近我的存在感，都讓我想到爸爸的臉。

爸爸很開心，他只是在玩，他很愛我才會親我和抓我，他只是粗魯了一點，他沒有惡意。

我感到噁心想吐。我總是很生氣、想哭，但是我不敢大喊和拒絕。

沒有人教我勇敢面對，大家都要我無所謂。不管在家裡，在外面，總是有這種事情一再發生。

後來的感情關係，只要對方一摸上我的身體，我就想分手。不管有多喜歡對方，就是沒辦法繼續下去了。我不想再被碰了，如果這種事情無法避免的會發生，那就永遠不要接近任何男性。

好噁心，好噁心。

然而，我更討厭的是，連說出拒絕都沒辦法的自己。每次話到了嘴邊，話卻莫名的消失了。我已經無法判斷，我的感受究竟是正常，或者不正常。

對，這都是我的錯。

都是我在胡思亂想，都是我太敏感，所以我只能逃得遠遠，我也好討厭懦弱的自己。

我在哭一哭後，釋放過去的壓力，重複回想我過去不敢深度思考的部分，接著我發現，我當時還有另一個情緒，是寂寞。

從來沒有人，能夠支持我對抗爸爸的行為。

也沒有人告訴我，我能夠拒絕別人的碰觸。這其實是不該發生的。

我好孤單，像是一個人被丟入黑暗裡，沒有人在乎我的感覺。

所以，我才以為這都是我的問題，努力把我的情緒吞下去，嘗試忍耐和習慣這一切對待。




我好像發現了一塊新的領域，我在溫暖的燈光下抱抱自己，對自己說：「我看到我因為這件事的寂寞和痛苦了。」

話才說完，眼淚自動湧出來了，身體細胞，以及相關躲藏的情緒，願意繼續出現，像是得到自由，被解放了。

許多細微複雜的情感，像是黑暗的潮水一波波推上來。

我耐心的迎對，感受，陸續安撫。

我持續地安慰自己，感覺身體越來越放鬆，直到身體對我說：「我以前真的好怕，我只能強迫自己忘掉不愉快，我也不喜歡恨爸爸的自己，最好通通忘掉。我最好不要有任何感覺，反正忍一下就過了。我以為我是他生的，所以他怎麼對我都沒關係。」


「我所有的感覺，全都很重要。」

我篤定的告訴自己的內在，感覺心靈升起一股強大溫暖的力量。 

我現在知道，這真的不對，我能夠站在我這邊。

接著我意識到——媽媽和親戚之所以勸我忍耐，是他們的生命早就放棄抵抗，所以他們要我學習放棄。他們沒有想要改變自己生命中不公平的對待，因為對抗太辛苦，不如同流合污，只需要一點催眠，就能夠裝作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我不想要變成他們那樣。



我不想裝作無所謂。我能承認我的痛苦，我的恨，我的不甘心，我的絕望和悲傷，以及寂寞，給自己堅定的支持，與安撫。如果沒有人能接住我，至少我能接住我自己。

直到有一天爸爸停止撲到我們身上的行為，是我已經放棄掙扎了。

我意識到，我們越掙扎他越開心。於是我瞪著他，用盡我所有能夠恨他的情緒，眨也不眨地瞪著他。

爸爸發現我不似往常掙扎和吼叫，他才停下來，被我的模樣嚇住，他趕緊離開我，後來就沒再這麼對付我們。不過，他還是經常一時興起的就拿棍子衝到房間叫我們起床。總是比他整個人壓著我好。 

也是整理文章到一半，我才意識到，我這麼多年一直排斥談感情的緣故了。

我總是覺得我不需要男人，雖然我會欣賞很多聰明有才華，以及帥氣的男性，但是我遠遠看著就好，遠遠的欣賞就可以了，不需要靠近。

其實是我不敢靠近。

爸爸帶給我恐男的陰影，失去自主權的恐懼，深烙在我的潛意識。讓我無形中認為，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只要他們靠近我，就會帶給我暴力、疼痛，無視我的不舒服。而且不會有人來救我，因為這「很正常」。我會被整個世界遺棄。

我不想靠近男性，我想遠離他們，遠遠的當個朋友聊天打屁就好，更親密的關係，是想都別想。

不要碰我，別再碰我了。

寫文章的過程中，眼淚一直掉。

才發現這段過去的陰影，影響我多巨大，真是恍然大悟。



其實寫出這段過程，我也是有點猶豫。畢竟是十多年前的壓力了。就算現在提起往事，爸爸和媽媽都會輕描淡寫：「只是跟你們玩啊，幹嘛這麼記恨呢？」

我也是習慣了他們的避重就輕，而且總是把問題又丟回我身上，直指我敏感和玻璃心。他們根本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我覺得和家人產生清楚的界線，「失望」其實是個有用的情緒。既然我不懂他們，他們不懂我，那麼就不必強求了，誰都別勉強誰，彼此都比較好過，別再繼續拉拉扯扯相互咒罵。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做各自的事。


也是在承認了對家人的失望，我才像是一夕間長大了，知道只有我才能救自己，我不能再奢望他們拯救我，我要努力地為自己做更多的事情。

就是因為我什麼都還沒有，我才要強迫自己踏出舒適圈，要冒險，要挑戰，要讓自己更有足夠的工作能力與資歷，我才能替自己的未來鋪路。於是，我看起來變得獨立能幹，充滿自己的想法。

我的成功，其實是出自於對家人的失望與放棄。



所以我想，我不需要再因為自己經歷的事情而感到羞愧與模糊化。那些是我真實的情感，我感覺受傷了，並沒有虛偽，我何必遮遮掩掩？我覺得我很厲害，我可以重新回顧我的脆弱與崩潰，當所有人都不認同我時，我還是能把藏在黑暗中的自己找出來，給予深深的擁抱與關懷。

爸爸媽媽或者其他親戚怎麼想，我也是早就管不著了。既然他們不把這當一回事，就繼續不當一回事吧。

但是我知道，我不會再強迫遺忘我所有的感覺。

這不是記恨與翻舊帳，我早已放棄恨了，恨，並不會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恨只會讓我更痛苦，更悲傷怎麼沒有人救我。恨他人，像是交出自己的力量，凸顯對方的巨大與傷害我的程度，顯得自己渺小與無力。


我想要愛自己的心，勝過於恨。

 我終於看到我多麼寂寞，我多麼希望在親密關係中，能盡情放鬆、安心，被支持，被傾聽，被善待。我的聲音和感受都獲得尊重。

我愛著我的過去和我所有悲傷的部分，我總是勇敢捱過來了。

我能使自己完整，沒有不堪回首的事，所有的經歷都讓我成為現在的我，我真切地感覺到我的堅強。即使想起有些過程還是會怕和哭，而我終究，能陪伴自己度過這一切。

我能拯救我的人生。 

我不想再遺忘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