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射的世界

　　有一回，小湛我在靈界一對一上課，有位靈界導師和我討論「別人與我」的故事。

　　在靈界的上課很像奇幻魔法，隨時可以編織出一套場景結構，變成全景畫面，把我們套入其中，無論聲音、氣味、觸覺和所有感受都鮮明活潑。當教學停止，我們又會回到一片空白的空間。

　　導師向我談及人類看待世界的方式。

　　「由於地球的網路社交媒體越加普遍，越來越多的人可以用文字和影片分享個人的感受和故事，就像你也在網路平台分享你的經驗。不過當分享的訊息和人生越多，就越要警覺以下的事情發生。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將來可以重複思量，以及提醒更多的觀眾，避免自己被龐大的訊息量淹沒。」

　　導師一揮手，我們就進入一片充滿留言和網站的資訊海，我的注意力依舊放在導師身上。如果我被背景吸引，代表我不夠專注，需要額外上專注的課程，這像是挑戰XD。導師在背景的襯托中，開始解釋：

　　「假設，今天出現一個報導，題目是警方協助過馬路的老人撿起散落的物品，交通號誌轉變，一輛車子衝撞兩人，造成傷亡。當媒體內容描述的不清楚，也沒有行車錄影器、街道監視器的拍攝，路人們只聽到聲響，無人見到事發的瞬間。

　　「想當然，這個新聞產生探討的空間——警察為什麼不把老人帶走，沒注意到交通號誌的改變？或者，車子為何沒有注意到兩人？責任究竟歸屬於誰？於是觀眾開始套入自己的感受，重點開始了，『每個人開始透過自己的經驗，自由發揮與解讀現場的狀態』。

　　「有人會同理警察，有人會同理行動不便的老人，有人會同理倒霉的駕駛⋯⋯網路上發出大量爭論，每個人都想替事故理出一個情境和理由，來合理化警察、老人或駕駛的無辜。或者反之，批判警察、老人或駕駛的大意。

　　「大家的情緒都被撩起來，憐憫與同理蔓延⋯⋯煩躁和焦慮也在蔓延。尤其人們遇到立場相異的人們，戰爭就爆發了，彼此互相責怪，甚至用上羞辱字眼。你應該也對這個現象見怪不怪了。」

　　我們周邊的畫面隨著導師的話語跳動，一下子放大警方視角，或者老人視角，或者駕駛視角，以及新聞和留言區的躁動。

　　突然間畫面又消失了，我們回到純白的空間內。

　　「對觀眾來講，這個新聞勾起了他們的人生某個處境，例如他曾經充滿正義和力量彷彿警察，直到他的付出受到傷害⋯⋯或者，他曾經脆弱無力彷彿老人，好不容易受到幫助了，卻再次被擊倒，也連帶傷了其他人⋯⋯以及，他曾經守規矩就像駕駛，像往常生活做事，卻沒看到有兩人蹲在馬路中央撿拾物品，以至於他在無意中釀成災害⋯⋯

　　「所有過去發生的事情，仍舊牽動著你們當下的一舉一動，使你們再次被往事情緒捕獲，捲入過去的壓抑、悲傷或者憤怒之中。這才是造成網路筆戰的真相。

　　「當人們情緒激動的想要表示意見，其實是在表現曾經受傷的自己，以及為了保護自己的脆弱，不惜用嚴苛、挑釁和羞辱的字眼，把意見相反的人視為『毫無同理的敵人』，彷彿只要對敵人宣洩怒氣，他們過去的傷就修復了，你覺得呢？」

　　「這些都是遷怒而已。」我說，我想起今生的原生家庭老爸就是這樣，看新聞和報紙都可以氣到跳起來破口大罵，很吵。

　　「是啊，整個世界都深陷在巨大的投射中。只要你有過去，你難免的會因為自身的經歷創造你當下的感知，使你因為環境的變動、人們的對待而產生對應的反應。」

　　導師慈祥地說：「這些都是正常的現象，無論是靈魂或者人類和萬物，都會因為自己的過去，尤其創傷——使我們以為『我的經驗就是無庸置疑的』。這個結論不完全對，因為生命還在持續，靈魂還在成長，你們持續的在擴展，並沒有一句話可以完整的解釋你們的狀態。

　　「至少你可以練習，當你看到一篇文章、一個報導、一個留言而產生情緒反應時，先問問自己：『我現在正在什麼情緒狀態？像是沮喪、悲憤、不滿⋯⋯這些感受又聯想到我過去發生的什麼事情？如果我要發言，我的目的是什麼？需要主持正義？或者要給對方下馬威？多想一想你和自己的關係，所有外在給予你的刺激，都是一個能讓你深入認識自己的機會。

　　「情緒的存在，是要擴充你們的感受，感受到內在的流動與精彩，該如何控制或者釋放，認識你們潛在的能量，使心靈強健、富足飽滿，自然就會產生智慧、深思熟慮和遠見。

　　「如果這些媒體和平台的影音文章和訊息，讓你們更加心浮氣躁，流於謾罵與攻擊，也就本末倒置，使你們失去認識自己內在的機會，注意力被環境牽著走，內在更加空洞不滿。很可惜。」

　　導師快速地展現其他的星際文明影像，說：「所有的文明成長到一定階段，勢必會因為大量資訊的傳播造成相當的衝擊。你能有效利用這個衝擊來充實自我，或者反之，被這些衝擊影響得更惶惶不安？同樣的力量可以有多種面向，記得，最珍貴的在你裡面，不是外面。」

　　「讓我們回到剛剛的警察、老人和汽車駕駛的事故中。最後真相是什麼？真相只有他們三個知道，但是要如何解讀，也是他們三位知道。他們都覺得無辜，他們得想辦法透過法官與其他證據，來替自己爭取應有的權利和賠償，他們會有自己的功課。

　　「而你，或者其他的觀眾，當你們看見一件事情發生了，你們終究不是當事者，你們只是在用自己的立場幻化出一個全新的情境——把自己套入全新的故事，從這裡開始，已經偏離當事者的狀態。你們藉由一個情境來抒發過去累積的情緒，又哭又笑又罵，和其他觀眾無關，沒有敵人，敵人都是自己想像出來的。你們都在幻想的投射中相互筆戰、相互取暖。

　　「如果可以意識到，資訊多麼容易把人們扯入幻覺內，使情緒和力氣分散，那就更要記得回歸自我，有意識地觀察自己的情緒狀態，分辨他人與自己的故事的差別。也許你窮盡一生都無法理解另一個人，至少你可以花一生的時間好好認識自己。

　　「這次的討論只是提醒你，下次看到任何媒體資訊時，隨時隨地，都要記得把自己拉回來，不必花那麼多的時間介意網路上的發言和評論。很多時候，說話和寫文章的人也搞不清楚自己要什麼，他們只是藉由一個理由刷存在感，渴望被重視和被需要。有時候這樣的人更想創造衝突，故意用酸言酸語激起人們的反彈，證明自己是有影響力的，你越氣和不滿，他們越開心。這樣的人是可憐的，至少你可以封鎖和不加理會，你的生命有更重要的事情，不需要花費時間填補別人的空洞。如果有更激進的言論，當然你能採取法律途徑，我們相信你能保護好自己。」

　　導師笑一笑，「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們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結束了，下次我們再來聊其他的時事與現象。」

　　上完這堂課之後，小湛跑回家和Mulo分享導師的見解與分析。Mulo把我抱起來放在懷裡，這是我們的親子抱抱時間，Mulo繼續整理祂的東西，邊說：「還記得之前過年，我們去中南部開課的事情？當時正逢總統大選，可以看見選前和選後同學的心境變化，也看到了很多同學心底的投射能量。」

　　對喔，那次經驗很有意思。總統大選後，好多家庭雞犬不寧，有很多父母與孩子輪流在網路上用不同的立場說話，親子強烈的分裂與衝突中，參雜非常深的投射能量。

　　投射的能量像是一個鏡子，當某人強烈支持某個候選人，我從他的話語中感覺到他對候選人的死心塌地，是因為這個候選人非常類似他長輩的形象（能量的折射），於是某人對家庭的依戀、嚮往等印象，使他認定要追隨此候選人。

　　或者反之，他非常厭惡這位候選人，是因為他過去成長環境中，有位欺負過他的長輩實在太類似此候選人了，所以他把候選人視之為長輩，非要嚴厲批判攻擊，好化解他長年累積的怨氣。

　　然而真的要用客觀的角度來說，不管是哪位候選人，我們都無法在生活上接觸到，只能透過媒體的吹捧與打壓來理解這個人的政策與人格⋯⋯然而媒體也有濾鏡，媒體的創辦者本身就有立場色彩（投射現象也很重），媒體會過度美化某人，與過度貶低某人。媒體本身就不是客觀的立場。

　　現實中我們沒有和任何候選人結怨，我們甚至不知道他愛什麼，討厭什麼，他屬於他自己，他有他的理想，不是我們能夠用自己的經驗去揣測的。如果能意識到這件事情，我們就可以跳脫媒體和個人投射塑造的幻覺，回到足夠客觀、冷靜的立場，單純以政見和候選者的過去經歷，以及檢視候選人招集的幕僚團隊的專業，來判斷他是否適合其職位。

　　政黨也是，大部分堅持投固定黨派的人們，我會看到他們對家庭有一份忠誠與執著的能量。尤其一些長輩，他們的父母年邁過世了，他們心底依然渴望有個歸屬感和親密的連結，於是他們把這股依戀投注在政黨中，彷彿政黨就是他們的家，是對父母的忠誠，是血脈溫情的凝聚力。有時候這個依戀感太強烈，就像是情人濾鏡，過度放大其優點，無視其缺點。

　　於是對很多孩子而言，他們不懂為何只是想投另一個政黨和選舉人，父母和整個家族都抓狂。事實上，並非父母不愛他們，而是孩子的選擇，讓長輩以為：「孩子不要整個家了，要拋棄祖先、拋棄所有愛他的人們，孩子投靠壞人，學壞了。」父母只能用暴怒來表示他們的痛徹心扉。

　　就像靈界導師談到的，我們會因為一個現實事件，透過我們的個人經驗，幻化出我們以為的劇情，把自己套入其中，演變成劇烈的情緒衝擊。

　　投射的能量無所不在，就像鏡子屋中的光線折射，有時候分不清楚哪邊才是出路。當我們無法區別自己的理想和實際上他人的差異，衝突就發生了，很容易因為一個事件，像是選舉，把長年累積的不滿爆發出來。

　　孩子理想著有完美的父母可以無限的包容他的選擇，然而實際上的父母，有他們的想法與堅持；父母理想著孩子對家庭忠誠，能夠擔當整個家族的期許，然而實際上的孩子，也有對生活的考量和其他規劃。

　　其實大家在朝夕相處中，早已經知道身邊人的個性。溝通終究建立於平等、能夠對等交流的平台，如果沒有放下身段的雙方，很容易產生各說各話，相互不諒解的結果。

　　知道父母個性古板固執，孩子可以不必說出自己的選擇，免得造成衝突；如果有很難理解的孩子，父母也可以不必追問。

　　我們不需要給對方過高的期待，我們也都知道彼此都有個人的投射現象，並對此保有諒解和體恤，大家都能退一步，保有自己的空間，以及尊重他人的自由意志。

　　當資訊太多，加上媒體的渲染，強化人們內在的創傷和理想化的投射，讓真相變得模糊不清。一旦失去個人的冷靜覺察，很容易就被資訊誘導向一個刻板的、壓抑的，太過簡略的對錯之分。

　　不是選舉擾亂民生，而是大家不知道該如何在資訊中站穩腳跟，也不懂得妥善利用資訊的力量，只能在一個事件的誘發中，發洩長期累積的情緒。

　　如果，大家能夠對自己更有耐心，願意多花時間，沈著的區分自己的情緒和狀態，減少過度的投射和理想化，能夠接納他人有他的模樣。以及最重要的是，願意花時間檢視、修補自己過去的創傷和遺憾，才能把自己和環境的摩擦減少到最低。

　　我們無法控制別人的思想和行為，至少我們能夠避免自己內在的壓力，不會將個人的問題波及於他人。當我們都能照顧好自己、更認識自己的狀態，這個世界就能獲得和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