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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28日 星期一

不敢表示自我的委屈與羞愧

  小湛最近在走羞愧感相關的議題,仔細算起來問題還挺多的。例如當我大聲說話會覺得很羞愧,如果在公開場合隨便穿衣服會覺得很羞愧,對不熟的人說出自己的需求例如跟店家借廁所會很羞愧,走路聲音太大/行李箱的拖行聲太大 也很羞愧,提出自己的意見但是別人持相反意見我會覺得很羞愧⋯⋯

  羞愧到後來是在羞愧什麼啦!(翻桌)

  然而更深入地思考這些羞愧感是怎麼來的,都不約而同地想到媽媽。

  媽媽希望我表現很禮貌別讓大家丟臉,我應該要乖,要安靜,要順從,要做很多「不會給別人惹麻煩的事情」。

  這讓我想起媽媽的焦慮感,後來跟朋友討論後(我需要一個理智客觀的人從旁邊檢視),我才意識到媽媽本身非常希望能夠成為一個「符合社會標準的好母親」。因此我媽的在我們從小時就耳提面命地 提醒/警告/威嚇 我們要成為「理想的孩子範本」,顯得「她不是失敗的。」

  這個新奇的領悟簡直像是發現新大陸般,讓我重新審視我跟媽媽之間的關係。小湛原本以為這個羞愧感和靈魂有關,但是Mulo一臉莫名其妙地說沒有呀,要我多想看看,於是我專心回想一些前世狀態,回到內在問自己,整理了老半天我才確定:其實我很多前世的狀態很厚臉皮欸!超級行動派的誰跟你內心羞愧又糾結得不敢行動。難怪我總覺得前世故事內容跟我有點距離。




  當我整理自己整理到後來,更意識到今世的媽媽的觀念與控制影響我多深,也同等地發現到媽媽多麼依賴孩子的表現來界定她自身的價值與否。她幾乎沒有意識到她必須透過控制來獲得安全感,透過孩子與環境的互動與評價來決定她是否成功,她緊緊地抓著我們這些孩子,要求我們必須表現得如何,才能讓她感覺到放心。

  近期的狀況是,小湛的弟弟今年碩士畢業六月開始就在等兵單,市公所都沒消息也說要等,八月之後我媽越來越焦慮,不定時地打電話去市公所問,也要求我弟親自去市公所問,還到處問其他人該怎麼辦?要求我弟去問同學其他人的兵單狀況,是否有人跟我弟一樣都沒消息?十月時媽媽幾乎每天都在焦慮中,到處問該怎麼辦?是不是國家不要這個兒子了?直到上週終於有市公所的人來家裡給兵單,我媽感動到一個不行,欣喜若狂地說:「我終於可以放心了,我兒子可以去當兵了!終於有人要他了!」

  小湛跟弟弟簡直一臉茫然,有必要擔心成這樣嗎?阿不就是當個兵嘛。


  接著我這兩週在改同學作業時,也改到一些人呈現不敢表態的羞愧感。

  我另外一個體悟跟感想是,當長輩尤其是照顧者情緒反覆不定,具有控制型權威的議題例如我媽的狀態,她需要透過影響孩子來成就自我價值像是「成為一個好母親」,那麼當孩子表現意見時,例如想要買玩具想要吃零食,就很容易被權威長輩快速否定:「不可以,不行!」也沒有解釋的空間,或者要求孩子:「你不聽話,我就要丟掉你/不愛你了!」

  孩子的聲音與願望並不重要也無法被理解,孩子的表現等於當父母的顏面,孩子被拿來襯托「我是否是個合格的父母」,「我是否能透過孩子的表現提升個人的社會形象」。父母親本身的低自尊,需要透過孩子來賦予/加強全新的價值。

  當然我不否定父母對孩子仍然有愛的,像是我媽常常買餐點之類的帶回家給孩子吃,只是表現出愛的表現,卻仍然無法抵消孩子對於「如果我表現得不夠好,父母就不要我了」的絕望恐懼。

  而對我來說,關於前面談及的羞愧感很大成分其實來自於「只要我表現得不禮貌,我會讓媽媽感覺丟臉」,我把我媽的感受視為我自己的感受,不知不覺內化我生活上的許多感觸。於是我三不五時的羞愧背後,其實呈現的是「我不敢表現出我這個獨立個體真實的感覺」。

  如果我大聲說出我的需求,媽媽說這樣很不禮貌。如果我隨邊穿衣服,會讓別人覺得媽媽沒水準。如果我跟別人借廁所,好像是說我沒辦法給自己包尿布(我有過便溺的創傷)給大家惹麻煩也讓父母丟臉,如果我製造太多的聲音就代表我沒教養讓父母沒有顏面⋯⋯很多我父母給我告誡的觀念到後來束縛了我生活上的行動力,賦予了羞愧的意義。

  我跟家人的界線在很久很久以前都混淆為一體,如今開始抽絲剝繭檢視每一件事情的關聯性,都讓我為之驚嘆。其實我不會怪我父母這樣的態度,很顯然他們的沒自信需要透過駕馭年幼無力的孩子來成全他們,他們充滿創傷與空洞而不自覺,我對此深感憐憫。我真希望每一個要生孩子的人都該去做心理評估,免得遺害萬年傷了無數子孫後代。

  羞愧感累積到最後往往會變成極深的委屈,彷彿怎麼做都做不對,生活充滿綁手綁腳的潛規則,最後這股拘限窒息的感受就會爆炸——例如對別人爆炸:「你怎麼沒看到我這麼委屈那麼地忍耐了?你是不是不愛我,所以根本都不關心我的退讓?」

  要不就是對自己爆炸:「對,我就是這麼糟糕,我怎麼做都做不好,我一直讓你們失望,我真的好失敗好無力,我真不該活著丟人現眼。真抱歉我給所有人惹麻煩了,我就是罪該萬死。」

  我就是後者。強烈的自責,羞愧,躲起來,直到我自暴自棄地覺得算了,反正就這樣吧,我怎麼做你們都不滿意,那我也隨便做了,反正不管如何都會挨罵挨打,何必那麼努力地討愛呢?於是學生時期我幾乎封閉了自己,不想說話不想表態,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練就耳邊風的功力,只是聽到父母的責怪還是會心痛與羞愧,至少我心中有一個部分已經下了決定,我決定對自己誠實,我想要考取我想要的科系與學校,我不想再管父母的意見了。

  可能是我父母的態度更強硬極端,以至於我跟著硬起來嘗試切斷關係或者說更加麻木,大部分改作業的同學心路歷程(能量的結構,破損與重建的信念等等)還是呈現著:「我很委屈,但是我很期待你可以發現我的委屈,我沒有放棄你,我等著你發現我的可憐,這樣你就可以解救我了。」

  像是孩子深怕被拒絕,但還是期待著父母可以轉過來接納孩子的感受,帶著渴望,還未完全放棄地等待「未知的未來」。當然這也是一種交出自己力量的模式,渾然忘了現在的自己已經成年,早就不是孩子了。說起來也是很辛苦很可憐啦。


  針對我自己的羞愧狀態,我就會對自己開啟對話:「這真的是我的羞愧情緒嗎?如果我表現真實的感受,會有人傷害我嗎?我可以保護現在的我對吧。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沒事了,那些感到受困的、為難的,無法選擇的部分都已經結束了。現在的我很好,我可以說話,我很安全,我可以說出所有我想說的事情,我可以跟每一個人討論,我能爭取我應得的自由與舒適,我充滿力量與改變的勇氣。」
  
  然後閉上眼,拍拍胸口心輪,鼓勵所有的委屈講出來,有時候會邊講邊哭,邊安慰自己,給自己打氣,釋放小時候開始就制約我的信念。這些壓抑已經可以被釋放掉了,所有與之相關的陳舊感受都可以離開了,我願意陪伴每一個脆弱的我,如今的我自由,能夠輕易地表達我真實的感覺。

  獨處與靜心可以讓我更深入地觀察每一個細微的思想與感知,然後給予每一個狀態擁抱與鼓勵。認識每一個信念都像在探索全新的領域,更加地感覺自己的脆弱,也同等地意識到我能夠接觸與修補這些脆弱,並且為這樣的自己感到驕傲。

  

6 則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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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這樣的父母親比例好多喔,然後造成家庭負面事件發生,進而演變成個人家庭業力。要終止這樣的惡性循環真是個修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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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小湛我真的覺得妳實在是十足的人生典範,在這樣子的家庭背景底下,卻長出不一樣的性格。我的意思是,很多研究、生理學心理學之類的都會說,家庭給孩子的影響很大,不管是身教或是教養等等的,孩子長大之後往往會跟原生家庭產生同樣的行為反應。但是小湛不是,妳知道自己被什麼家庭影響了什麼,而妳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變成什麼樣子的人。所以妳不會變得像爸爸一樣、也不會變得像媽媽一樣。

    想請教妳,不知道妳覺得妳跟其他被身教、被規矩養出來的人最大差別在哪裡?有哪個關鍵能夠讓妳不成為原生家庭的樣子?

    我在想這一套方法如果可以讓孤兒院、弱勢族群的家庭來學習,或許他們能夠長出自己的力量,變得更有能力擺脫頹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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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覺得是安全感,以及生存的條件都被滿足後,對自己的存在價值感到好奇與質疑,所以想更探究自我。安全感可以讓人意識到自己並非無能為力,可以相信更大的力量(但不是依賴),能義無反顧地面對層層恐懼之下的限制。然而有的人得到安全感之後,會享受安逸不想探討其中問題,我想還是個性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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