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面對一頭盛怒的龍的狀況。
斐邑德跳離被夷為平地的建築,鄰近龍的岩地被踩踏得傾斜。斐邑德旋身再次迎向高處的注視。斐邑德深怕再觸怒龍,卻更不敢毫無防備地收刀。尤娜從遠方跑過來,對達夫曼的現身倒抽口氣,才著急地對斐邑德吼道:「斐邑德,把她留下來!否則連你都會沒命!」
「不是荻的錯!有人謀殺庫魯斯,她才使用魔法——」斐邑德抗議,龍踏出前爪,驚得斐邑德連退幾步。
「達夫曼是古龍王.雷諾艾洛修納的弟兄,一般龍也不是皇族的對手,聽到了嗎?蠢蛋!」尤娜氣急敗壞,斐邑德沒有放手的打算。龍發出警告的咆吼。幾乎耳鳴的餘韻後,斐邑德才聽出那句話的意思:
『子愚且逆,無從保國護王。』
「並非如此!」斐邑德激動抗議:「我已在王前提出建言,也獲採取了!」
龍發出低沉沙啞的顫音,連地面沙粉都隨之共鳴。龍邁進,滿覆裝甲鱗片的長頸托著巨大的頭顱傾向斐邑德,顯露猙獰的獠牙。
高溫迎面而來,斐邑德即時舉刀,擋下龍吹向荻的火焰。
「達夫曼!」斐邑德又驚又怒,雖然他的刀受到龍魂庇佑,還是被炙得火紅發燙。斐邑德不得以請求龍魂抵禦。他想逃,然而爾泰爾城外一片平坦,廢墟零零落落,根本無處可躲。龍省得和他玩遊戲,揚起頭,伸展雙肩的肉翼。
「斐邑德!」尤娜跟著追上去,聲音在遼闊的沙地中晃蕩:「你這頑劣的死孩子聽不懂話嗎!阿亞薩堤索正在趕過來,若你撐不了——」
她眼角掃到龍額前凝聚的一束閃光,累積成能量的光球,直朝背對的斐邑德而去。
「喔,去他的!」
尤娜咒罵,抽出長劍一抖,武器便化作雙劍。她追上龍攻擊的速度。斐邑德回頭之刻,直接面對一道強烈爆破的震波,他猝不及防地護著荻滾落在旁。
炸裂的聲音、紊亂的風流,牴觸在交叉劍鋒上迸發碎裂的物質,都在短時間內吸收入尤娜散發光暈的武器中。她甩開雙劍,活絡震麻的雙手。
「這下可好,我竟然自找麻煩。」尤娜悔恨交加。斐邑德爬起來,目睹尤娜前方出現一道大坑,深度裂長宛如小型峽谷,遭受牽連的破碎地面比龍的體格還巨大。他震撼地說不出話。
龍在空中揮了兩下翅膀,降下高度。達夫曼知道尤娜是甚麼人,也知道她和阿亞薩堤索的關係;龍易動怒但不愚昧。龍的指爪在碰觸到大地那刻化為長髮白袍的達瓦莫男人,冷硬的五官不帶情緒。
他們相距十步,不近也不遠。然而龍的威迫感還是強烈地難受。尤娜收起武器,兩劍相疊成為一體,滑入斗篷下的皮鞘,與帕格略席配擁的厚重雙劍完全不同。
達夫曼的型態讓尤娜看到一線希望,她按住斐邑德執彎刀的手。「放下。」
接著尤娜上前,「達夫曼,請聽我解釋……」尤娜方開口,達夫曼便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揮手要她住嘴。達夫曼的視線未曾離開斐邑德,對荻視之無物。
同樣發現到這點,尤娜識相地退開。若非阿亞薩堤索的期許,她本來就沒打算牽涉入麻煩。如今看來,也沒有再干預的必要。她撇開視線。
達夫曼出手伸向斐邑德,停在途中。斐邑德眼前如蒙上一塊黑紗——不過在眨眼的瞬間,他和達夫曼之間多出一道人影。
是阿亞薩堤索。
『何必?』
阿亞薩堤索面對達夫曼,語調惋惜。
自然風隨著阿亞薩堤索的歸來恢復吹拂,斐邑德左頸被吹涼,忽地一陣刺痛。他探觸,赫然發現頸上被刮出一道血痕,掌上滿是血,差點就劃破動脈。若非阿亞薩堤索及時趕到,斐邑德何時頭顱落地的都不知道。他一陣驚顫。
『毋須動怒,達夫曼。』
阿亞薩堤索緩慢前進,累積壓力。他的人形態比達夫曼更為挺拔,達夫曼不為所動,眼皮眨也不眨地直瞪。龍鎖緊彼此的視線,直到近得聽到對方沉重深厚的脈搏,呼吸盤旋在他們之間。
阿亞薩堤索以細不可聞的聲音呢喃。
達夫曼回以不置可否的詫異眼神,再轉往爾泰爾方向。斐邑德跟隨龍的目光。曾幾何時,爾泰爾外城門挺立兩條龍,龍之間的城牆站滿人——包含一位髮鬚皆白的老者。驚擾得令達瓦莫領導者親自前來,達夫曼便不再遲疑,他捲起一陣強風,隨即抵達城牆,垂首默然,坦然接受責罵或任何懲處。
阿亞薩堤索垂下肩膀,顯示他方才也在極度的戒備。尤娜若有似無地碰觸,站在他身側,給予精神上的支持。
「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些甚麼,斐邑德。」阿亞薩堤索終於面向他,眼眉中充滿難掩的失望。
斐邑德不知該如何道歉,還有道謝。他抿緊乾燥的唇,摟緊荻,她似乎正緩慢地恢復意識,輕微地騷動。斐邑德也不曉得該怎麼向她解釋這場意外。他猶豫不定,最後只能說「我懷疑……阿亞薩堤索,有人故意引誘荻使用魔法,激怒龍。」
「是的,不止如此。」龍更加憂鬱。
尤娜望向龍化身的男人,阿亞薩堤索一直是沉著威望的,直到現在也如此,他平靜的表情在闃寂的夜裡顯得更深不可測,思索如何拿捏準確的透露。
『時候未到。』很勉強地,阿亞薩堤索轉換語言溫和地告知:『尚在觀察中,告訴你們恐怕會打草驚蛇……斐邑德,帶這女孩回去。既然她成了陰謀中的棋子,就保護她,或著說——監視她。』
尤娜難以苟同,用力扳回阿亞薩堤索的臉,嚴肅警告:「龍只會痛下殺手。」
「難說。」阿亞薩堤索徐緩地告知:『庫魯斯的牽繫仍未停止,沉睡的龍需要她解開糾纏的脈絡。』
想起蟄服於黑暗中的幽靈,斐邑德胃一陣緊縮。庫魯斯未解的重擔要由荻繼承?這對她太不公平了。他的想法全寫在臉上,阿亞薩堤索打量斐邑德。「我會去庇護所一趟。坦勒斯和相關人士會聽到我的招喚前來。你不必去,我只是要讓你知道那裏有點問題。」
「庇護所?」斐邑德很是意外。
「再無理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尤娜嚴厲地瞪著斐邑德。「走吧你們,總有人得守著這兒。」她跨越一道裂痕,頭也不回地離開。陰暗的天空分離出些許漸層,也將達夫曼破壞的地表映襯地更為顯著。阿亞薩堤索轉身朝爾泰爾而去,他與尤娜的信賴不需更多的關切。
斐邑德聽到熟悉的馬蹄聲,閒晃整晚的白鬃黑馬朝他跑來,似乎也對龍的現身心有餘悸。
「好傢伙,去哪玩了?」斐邑德驚訝地問,星辰疲累溫順地接近,當牠嗅到荻的氣味頓時齜牙低吼。斐邑德扭著牠的耳朵阻止,護著荻並翻上馬背。斐邑德一夾馬腹,馬兒提腿小跑,很快地超越了阿亞薩堤索。
阿亞薩堤索回頭凝視尤娜離去的方向,再看往更遠的位置——彼方的沙瀑流動翻轉,彷彿移動的牆幕往東而行,並未有朝爾泰爾來的跡象。阿亞薩堤索定睛片刻,便化作一道風流穿越黑城牆。
城牆上皆無龍影,全數護送王回安全的內城。天際更加明亮,帕格略席出城迎接斐邑德歸來。奧佳納繼續看守外城,並再次撥隊搜索關外。
荻已轉醒,恍神地倚著斐邑德,望著沙地及一切破壞遠去。當廢墟倒塌,壓上庫魯斯之後,她的世界也隨之頹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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