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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8日 星期日

圜故事集。沙之曲篇(32)

  殺意貫穿斐邑德,脈搏劇烈跳動,握刀的手鬆弛又抓緊。

  他想起自己如何號招全北方陣線驅除外族,滅掉所有可見的聚落,卻無人知曉兇手,更遑論其下落:將近一圜的歲月,倒塌的城市被沙土掩蓋,罪人終於出現就在斐邑德眼前:但卻是荻的父親,輪廓有和女兒神似的苦楚。

  這並非迷惘——斐邑德狡辯,聽著仇恨翻騰,解釋自己無法跨出步伐的原因:他尚記得庫魯斯以流浪旅人的身分出現,游擊隊裡除了寇貝卡沒有人認識庫魯斯。庫魯斯不是隱藏得太好,就是當時離開爾泰爾時將相干人等收拾得乾淨。


  無論如何,了結禍端都不會改變目前的局勢。兩族人馬已經扯裂信任的橋樑。

  但,那龍。被殺害的龍,是整個國度的父母。斐邑德記得奧佳納述說往事流露的悲痛,龍被背叛,心碎而死。誰能報仇?只有龍自己嗎?僅靠著那束縛庫魯斯,蜿蜒血沫似的紋路?並不值得!同胞讚同斐邑德的處置——他的報復,放不下手。只要整個族群還記得傷痛,就難以停止。恨意永遠都在燃燒。

  然而荻……初來乍到的她,又是怎麼看待自己的作為?她在牢中傷心譴責的眼神,斐邑德憶起,彷彿被烈火燙到,退縮。

  「斐邑德。」阿亞薩堤索端降他,走過來,壓下他執刀的拳頭。「對你而言,畢竟是上一輩的事情。」龍的語氣中有對他立場的懷疑。


  「刀魂會干預斐邑德嗎?」尤娜突然問。

  阿亞薩堤索聳肩。「這就是我們得處理的問題。龍不該沉睡,即使回應斐邑德也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這很危險。」

  「龍與夢有何關聯?」斐邑德敏感地豎耳。

  尤娜給阿亞薩堤索使了個眼色。阿亞薩堤索回道:「妖精與生物的睡眠有所互動,僅有龍獨立於外;喀里里薩布的失衡是近一圜內發生的事,擴大的沙漠化與風暴的異常動向,也許和龍被困在夢中有關。」

  斐邑德驚愕沉默。

  尤娜緩步繞著中央已熄的餘燼,腳尖一踢,翻出新的火花繼續燃燒。她喃喃道:「一切皆是臆測,但八九不離十。如今終於集合所有證據,也該讓龍魂復甦了。」

  斐邑德這下理解他被帶來的原因。「庫魯斯也得參予行動?你們想怎麼做?」

  阿亞薩堤索露出玩味的神情。「今天只是帶你瞭解整個狀況。就算你幫不上忙……北域統領還是得知道領域上的動態。」

  心頭的躁動比不上實力的差距,斐邑德太清楚這一點,忖思後,試圖妥協一部份:「我希望庫魯斯能與他的女兒會面。」這是他僅能做的安排。

  「心軟可配不上龍裔血脈喲。」尤娜諷刺道。

  庫魯斯微顫地迎上斐邑德的視線。「大人們,我早已不奢求原諒。」老人撐著虛弱的身體,低頭乞求:「打從旅途開始我就有所覺悟。請讓我承擔過錯。荻她可以……可以理解的。請放過她吧。」

  阿亞薩堤索搖頭。「龍的怨忿已經扣牢她了。」

  「阿亞薩堤索?」斐邑德駭然,庫魯斯瞬間癱倒,抽噎痛哭,攪得斐邑德更慌亂,氣急敗壞地喊:「到底是甚麼狀況,說啊!」

  「假如龍能窺探人的心思,何必大費周章地浪費千年光陰潛入他們的國度學習?不過,若你能夠看見靈魂……就如艾斯格使者團的靈導阿瓦瑞斯,便能問那對母子發生甚麼事了。」阿亞薩堤索揚著下巴,示意庫魯斯空無一人的背後。

  「你分明有能力知道!」斐邑德抗議。

  「尊敬點,小子。」尤娜看不下去,斥責:「它們恐懼阿亞薩堤索,因為龍的層次過強。都說了使者會有辦法,你的耳朵有聽進去嗎?」

  斐邑德呆住好片刻,心亂如麻的他終於理解字面上的意思。「我去找阿瓦瑞斯。」斐邑德飛快地拾階而上,一下子就脫離光球的亮度之外。

  「我不懂坦勒斯對他的讚賞。」尤娜搖頭。阿亞薩堤索露齒而笑。「愛情令人變得遲鈍。」

  尤娜愣然,匆匆瞥了庫魯斯一眼,老人還陷在深沉的悲傷內恍惚。尤娜強拉阿亞薩堤索的衣領,把他拉到嘴邊低罵:「你別亂猜測,肯定不是這麼一回事。我認為斐邑德錯誤解釋詛咒散發的意含。小孩總對危險之事充滿好奇,無論是否會送命。畢竟他在沙漠和那女孩相處太久。」

  「但是妳故意把斐邑德留給他們。」阿亞薩堤索一攤手。

  「好吧,我是這麼做沒錯。」尤娜懊惱地環抱手臂,「因為我得追劫刀的竊賊,實在無心處理斐邑德的傷。正好他們接近了——帶著那股臭味。我當下只想,受夠龍教訓的人應該不會對龍裔下手,時間也只夠我暫時鎖住斐邑德的記憶,免得斐邑德先動手殺了能救他的人。但事情絕不會朝你說的發展——我是認真的!阿亞薩堤索,你別再笑了!」

  「難得看到妳這麼認真。好了,不逗妳了。」阿亞薩堤索閃開她惡狠狠的腳踢,正經地轉換語言:『關於帶走刀的嫌犯,使者們的確涉有重嫌。可是,日墜月的逼近使妖精熱絡活動,過多干擾使我無法確定沙漠與爾泰爾之間的安危。妳得多加提防。方才羅依塔洛安已重新分配職權,令我戒備外城週邊。』

  「他是故意的嗎?」尤娜懷疑地問,輕咳了聲,努力適應低沉的喉音:『龍主給予的懲罰令皇族壽命更短。我們龍王已近遲暮,或許王得考量……』

  阿亞薩堤索微微牽動表情,瞬間封鎖圍著這塊廢墟的風。察覺尤娜的一凜,龍親吻她額頭,低語:『柯玫蒂娜,我會拒絕。』

  『別以為我不知道羅依塔洛安給你多過其他龍的權限。』她不滿阿亞薩堤索像是照顧孩子的態度,一掌推開。『我在外地可不是白混的。那些謠言蜚語我自有許多方法求證。』

  『那就別再提起這件事。』阿亞薩堤索簇緊眉頭,聲音變得沙啞危險。『我們不該聊這些。』他一揮手又讓迷惑的風精重新流動。「話說回來,我對艾芙瑞緹的洞察先機非常好奇。」

  尤娜抿緊唇。「你是指弗士卡、札洛札那格、索魯、波契金、伊斯梅五國合併後推出的代表?那位自稱費安利歐的子嗣?她的壽命長得不合常理。這種貪求生存的領導者能夠信任嗎?」

  阿亞薩堤索感到麻煩頭痛。「我不想和妳爭辯夜子的政治觀念……總之都是艾斯格聯盟中的成員。相比卡達修利亞派出的大量使者們,艾芙瑞緹顯然對她的使者萬分信心。也過於明確知道我們需要甚麼解答,並派出足以應對的手下。」

  『你在暗示……?』尤娜豎起戒心,比出噤聲的動作。

  『既然是費安利歐那不惜以魔法延後壽命的女兒,她顯然不會放過研究龍的機會。』阿亞薩堤索對她的冰雪聰明加以讚許。「偷聽我們的人很多,可惜我不喜歡當眾示愛。」

  「你——!」尤娜氣惱地一翻白眼,很受不了阿亞薩堤索持續改變話題,故意混淆視聽的方式。

  「看來在我們說這些話的同時,使者們也有所行動。」阿亞薩堤索豎起耳朵傾聽遠方的消息,風呼嘯廢墟,從地底聽起來像是漫長的嘆息。「還有……蜜莉也回來了。」

  「是嗎?」她不自然地退後。「我逗留太久了。」

  「現在替我守好庫魯斯。」阿亞薩堤索隨即吹熄光球,在陰暗的隧道裡留下一句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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