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黃色花崗岩砌成的內城牆近在眼前,斐邑德並未直衝大門,僅向看守的侍衛揮手,再沿著牆壁轉向放慢速度,星辰自信高揚地小跑步接近後庭側門。林木的遮蔽中兩側高牆向內延伸,構成隱密的道路,方位指向最高的建築。星辰大口吐氣,蒸騰的汗水方冒出即被乾燥的空氣吸收,一人一馬熱身後仍全身舒爽。
斐邑德躍下馬背,星辰隨之轉頭順著原路出去奔馳。扇形階梯底臥躺臥一頭繫妥鞍帶的魁梧黑豹。「好久不見,疾風。」斐邑德抓搔妖獸的腦勺,牠輕甩長尾,喉嚨發出低沉的呼嚕聲。
一名年少軍官走出小門,見到他崇敬地敬禮。「辛苦了,革羅。」斐邑德亦微笑地向傳信官致意。門後顯現順著塔樓向上延伸的螺旋梯,斐邑德三步併作兩步抵達頂樓的城牆通道,隔沒幾步即看到中央的天井,便從五樓的高度往下躍。
「你還是老樣子,斐邑德。」包圍天井的走廊站著衣袍正式的中年長者,鬚鬍修剪整齊,半睜的眼神銳利,貌似等待已久。
「抱歉有事耽誤了,費爾德曼領主。」斐邑德略不好意思。領主指向一旁擱置的矮架,上面裝著承水的臉盆和毛巾衣物等盥洗用具。「請盡快梳洗完畢好與使者會面。」
斐邑德哀聲長嘆。「你就是不給我時間休息。」
「有餘力說話不如做好事。」領主迴身,留給他個人整理的隱私。
斐邑德只得放棄爭論。當他發現滿盤的新鮮椰棗,立刻樂得忘記埋怨。既然領主才剛收到革羅的通知即在匆忙之中安排公事,又替他著想的這份心意,斐邑德真的心領了。
「使者團的問題很棘手。」費爾德曼凝視方格窗外的景致,人民充滿生命力的喧擾也無法鬆弛他眉間的皺紋。「爾泰爾本就土地貧濟,近期水源越加匱乏。加上氣候變遷糧食大減,我們得養活自己又得供給外族,即使中部的烏蘇里約城願意提供存糧,然而蔬果有保存期限,除非依你所言……」
「我改變心意了。」斐邑德插嘴。
領主詫異地轉頭,感到失禮的瞬間卻很難調開視線。斐邑德除了解開外衣露出赤裸結實的上半身,也拆開充當繃帶的碎布條,胸口至腹部明顯地橫跨一道傷疤,針縫中新生的皮膚仍然薄透,本人亦驚訝地檢視。
「怎麼回事?」領主鎮定地問。
斐邑德暫時將刀擱在桌面,啃著椰棗。「說來諷刺,我被流浪的夜子所救,整件事改變許多想法,一時間很難說清楚。」
費爾德曼僵硬地搖頭,「不,我是指,有誰能夠傷害你?」
「問得好。那傢伙最後還跑掉了。」他早已煩透這個問題。「使者團嫌疑重大,可是兇手刻意錯開時間點,營造誤會的空間。」斐邑德吐出棗核又塞入新的,直接將頭埋入清澈的水中,雙手用力地搓洗,不消須臾水便變得混濁。
「你竟然淪魄至此?」費爾德曼難以置信。
「我也沒辦法啊,所以才想辦法趕回來。」他濕淋淋地抬起頭,呸掉啃得乾淨的果核。
「太不可思議了。我認識的好戰份子應該會追敵到天崖海角才對。」
「說的沒錯。」斐邑德自嘲,隨之拿起毛巾抓揉頭髮,趁著濕意快速擦拭全身。再次觸碰到凹凸的傷疤,斐邑德想起了荻。初見當晚,荻和庫魯斯能夠拯救自己可說是個奇蹟。若非這對父女從外地而來,尚未知道達瓦莫人對爾泰爾的紫髮系民眾做了甚麼……憑荻的股拗脾氣,別說醫治了,要千刀萬剮他也不過分。
斐邑德又能想像到她對自己憤怒得咬牙切齒、滿臉通紅的模樣,不禁揚起嘴角。
爾泰爾領主瞪著他傻笑的弔詭神情。
北域統領尷尬地撇頭,套上備妥的無袖襯衣,將添加釘扣的白長布繞在肩頭成了斗篷。領主返身繼續等待,斐邑德再撤換寬鬆乾淨的長褲及柔韌的新皮靴。
「別忘了那些。」費爾德曼指向天井對面的矮桌,放置寬皮帶和硬皮製作的刀鞘和一把稍短的入鞘長刀。從建築物到日常的器具,缺少裝飾的極簡風格一向是達瓦莫人的作風,也反映出他們講求實際的習慣,爾泰爾領主便為其中的代表。
「我真想知道能反將你一軍的兇手身份。」費爾德曼嘆道。
「我追了老半天連臉都沒見著……都是夜太黑的關係。」斐邑德咕噥,抹去附著巨刀的塵埃,即使砍過岩壁,輕薄的邊緣仍平直銳利地未見磨損。收入遇襲當晚遭丟棄的刀鞘,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他將兩把刀分別用兩條皮帶固定在背後和腰間。整裝完畢的斐邑德煥然一新,預備好投入工作。
「使者團有多少人?」
「若以重要官員計算,艾斯格聯盟三人,卡達修利亞帝國有四個人。」費爾德曼領著北域統領走出迴廊,十位內城護衛隨之緊跟在後,斐邑德繼續抱著那籃沒吃完的椰棗,懷疑戒備森嚴的原因。
費爾德曼忽略他不客氣的咀嚼聲,繼續報告公事:「你過去並未在國界處和外族有太多接觸,這一回請耐心地去理解。我們口中的深紫髮系民族自稱為夜神.奴瓦納費斯的子民,對應淡紫髮系民族的日神.蘇格阿法瑞格。」
「難怪。」斐邑德喃喃自語,想起游擊隊曾經跪著對星月祈禱。
領主確定他不光只有在吃而已,寬心地接續道:「奴瓦納費斯氏與蘇格阿法瑞格氏又分成九大分支,以人種膚色和眼瞳顏色為差異憑依,彼此相互對立。又因相互聯姻交流,艾斯格領地中也可能會有卡達修利亞裔的正統國民。」
「聽起來很矛盾。」
「對。艾斯格聯盟的使者即是如此。相反地卡修利亞人有非常強烈的種族優越感,尤其對血統的挑剔……你懂的。」費爾德曼開始一長串政治觀點差異的分析,斐邑德興趣缺缺地哼著敷衍了事。兩人快步經過內庭花園,抵達接軌內城正門的路口,轉彎迎面對上同樣匆忙的軍官。
斐邑德和對方四目相接的瞬間,產生強烈的危機感——不等他開口警告,費爾德曼領主已經和內城守衛同時跳往兩側。
刀劍廝磨的尖銳聲伴隨火花爆響,未吃完的椰棗和籃子飛散在半空中,斐邑德只來得及拔刀抵禦,大喊:「慢著,蜜莉!」他差點被嘴中的果核噎住。
「膽子真大,失蹤這麼久你還有臉敢回來?」
女子乍見他的喜瞬間轉為憤怒,相隔兩柄武器相疊的寬度,斐邑德無力地直視那雙簡直在燃燒的金銅眼眸。他一點也不高興自己多麼瞭解她。「請留點情面,南域統領。我們趕著開會討論,私底下再討論妳的問題。」
斐邑德抵抗她強勢的攻擊,驚覺臂力竟落居下風,一旦便奮力使勁,傷口便劇烈地牽痛,斐邑德試圖鎮定紊亂的呼吸——並未漏看他細微的神情變化,蜜莉憂慮地挪開長劍,綴金的銀白武器轉出俐落的殘影入鞘,她的姿態與氣勢令斐邑德熟悉莫名。
「這筆帳先記著,反正我正要代替你去外城巡守。」她煩躁地搖頭,束高及腰的長髮柔順地晃動。蜜莉瞥向爾泰爾領主,表情變得嫌惡。「晚點見,斐邑德。」蜜莉氣憤未平地走遠,眾人才默然聚集。
「你們之間有問題嗎?」斐邑德懷疑地問。
「膽子真大,失蹤這麼久你還有臉敢回來?」
女子乍見他的喜瞬間轉為憤怒,相隔兩柄武器相疊的寬度,斐邑德無力地直視那雙簡直在燃燒的金銅眼眸。他一點也不高興自己多麼瞭解她。「請留點情面,南域統領。我們趕著開會討論,私底下再討論妳的問題。」
斐邑德抵抗她強勢的攻擊,驚覺臂力竟落居下風,一旦便奮力使勁,傷口便劇烈地牽痛,斐邑德試圖鎮定紊亂的呼吸——並未漏看他細微的神情變化,蜜莉憂慮地挪開長劍,綴金的銀白武器轉出俐落的殘影入鞘,她的姿態與氣勢令斐邑德熟悉莫名。
「這筆帳先記著,反正我正要代替你去外城巡守。」她煩躁地搖頭,束高及腰的長髮柔順地晃動。蜜莉瞥向爾泰爾領主,表情變得嫌惡。「晚點見,斐邑德。」蜜莉氣憤未平地走遠,眾人才默然聚集。
「你們之間有問題嗎?」斐邑德懷疑地問。
「接到革羅的通知前我正在和南域統領討論軍備狀況。」費爾德曼目光遊離。這形容絕對不比實際平靜。
斐邑德瞬間諒解他安排大量人手的原因。「十個守衛也太不夠用了。」
斐邑德瞬間諒解他安排大量人手的原因。「十個守衛也太不夠用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