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衣服

今天台北又放晴了，趕快洗衣服換床單，忙進忙出。

接著我又想起往事。

因為家裡有七個人口，幾乎每天都要洗衣服。尤其媽媽是太極拳教練，經常練得滿身是汗，一天可以穿脫多件衣服。雖然媽媽會手洗自己的教練衣服，不過重點是，曬衣竿也就只有那點範圍，所以洗衣服時，得先算曬上竿子的衣物量再洗，不然洗好也沒地方掛。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被教導如何操作洗衣機，從搬著板凳按操作鍵，到身高長到不需要板凳。洗衣服之後的曬衣、晾衣，還有收進來，折衣，都是我的基本工作。（買菜洗菜切菜做菜，還有洗碗盤擦桌子，打掃家裡哪些地點，就由媽媽指揮）

我大概到了國小五六年級，就不想把自己的衣物混著和大家一起洗了。我終究比較習慣自己身上的味道，全家人的髒衣服丟在一起，味道真的很可怕，我希望一次只洗自己的衣服，也因此慢慢堆著，聞起來不臭就繼續穿（笑），當時還小，蠻懶的。通常累積了兩週，髒衣服的量才夠丟去洗。

也由於家裡是由我負責洗衣服，所以我可以看大家的衣服量，決定我的衣服先洗或後洗。我盡量把大家的衣服都先洗完，隔天收下來放烘乾機，再洗我的衣服，洗好掛上晾衣竿。這一切應該很順利不會出差錯，但是問題來自我媽。

有一回我剛晾上自己的衣服，記得我當時小六吧。媽媽叫我出門買醬油，不意外的其他人都在看電視，反正都是使喚我就對了。我也出門買回來了，卻見到我剛晾上去的衣服，還濕漉漉的，全被拿進來，亂七八糟的堆在餐桌椅上。

我正錯愕著，提著的醬油還沒放下，只見我媽氣瘋的從後陽台衝過來怒罵：「你不知道我今天要洗衣服嗎？你居然把你的衣服晾上去，這像什麼樣子！你怎麼這麼自私！」

「我不知道啊，我昨天有洗到你的衣服，你的衣服也烘乾了，我剛疊好放在你房間⋯⋯」我不知所措，差點哭了。

但是媽媽繼續怒罵：「我房間還有沒拿出來的髒衣服，就堆在門邊，只是沒拿出來！你把折好的衣服拿進來，難道沒看見嗎！」

「我不知道那是要洗的⋯⋯」通常要洗的髒衣服，大家自己會拿出來堆在客廳轉角，我每天就蹲在那邊分類，哪會想到要去媽媽房間找？

「你還敢狡辯！你就是要惹我生氣！你的濕衣服自己想辦法！我現在正在洗我的髒衣服，真是不懂事！」

媽媽氣得半死，隨手拿起衣架，作勢要打我，我只好大喊對不起、對不起，下次我不敢了！我把買來的醬油和零錢一放桌上，趕快抱起那堆濕皺的衣服逃走。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默默打開衣櫃找空衣架，想辦法掛在窗邊、衣櫃夾層，書桌旁，打開電風扇吹著。就算是冬天，天氣冷也沒辦法，我實在沒地方晾衣服了。就可憐妹妹得陪我一起吹風扇等衣服乾。

後來類似的事情也發生很多次，我每次以為大家的衣服洗完了，終於換我可以洗衣服了，然後媽媽突然臨時的拿出一堆衣服要洗，劈頭就罵我，說我不貼心，很自私都只顧自己，都沒想到他也要洗衣服，害他都沒地方曬衣服⋯⋯

如果我晾上的是其他家人的衣服，我媽會說：「好吧，那我明天洗好了。」會顯得很平靜。但是如果看到是我的衣服，則露出另一種臉。

所以即使我負責洗全家衣服，當我要洗到自己的衣服時，我得去詢問媽媽：「今天我可以洗自己的衣服嗎？你有要先洗的嗎？」得到媽媽的同意後，我才能洗自己的衣服。

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哎，越想越誇張，如果我是媽媽，我看到女兒先把衣服晾上了，我會檢討自己沒有把髒衣服拿出來，那麼隔天再洗吧。

也因為家事幾乎都是我在做，所以弟弟非常懶，甚至懶到不想把髒衣服拿出來。我媽甚至會叫我，去我弟房間幫我弟收髒衣服，說聞一聞就知道可以洗了。天啊好噁我才不要！男生的髒衣服味道更恐怖！我堅持不做這件事，所以我媽就會去我弟房間幫弟弟收髒衣服，還幫弟弟換床單被舖，媽媽對弟弟就是呵護又耐心。直到現在我弟快要30歲了，我媽不時還是會去他房間收髒衣服換床單。

記得之前和朋友討論過我和媽媽的關係，朋友突然問：「你媽媽有兄弟姐妹嗎？」

是啊，有呀，媽媽剛好排名中間。我也意識到，媽媽似乎耐不住寂寞，會急著找各種話題說話，想刷存在感。而我做家事的時候，尤其會感覺到媽媽「急著證明自己是最重要的」，結果做出很多無理取鬧的動作，甚至直接用體罰的方式，用權威壓下異議。

以前太習慣各種遷怒與謾罵，也不懂該如何是好，只能委屈的怪自己沒有經過媽媽的許可。現在可以在租屋處盡情的晾衣服，把枕頭棉被都拿出來曬，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