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邑德與費爾德曼抵達露臺之刻,將軍們及諾薇蘇爾帶來的官僚已齊聚一堂。石柱撐起圓拱屋頂,場地排列臨時搬來的數張長桌,會議廳內的文案全轉移至此,在夜風穿縮中,紙鎮下的文頁彷彿白羽晃動。
「葛巴特洛。」斐邑德刻意點名老將軍。他曉得荻差點喪命在葛巴特洛的手中,而荻的模樣仍令他耿耿於懷。葛巴特洛面無表情,奧佳納檔到他們之間,後悔沒有早點報備。「請由我解釋。」
「時間緊迫,將軍們還得趕回崗位,我們最好立刻開始。」領主宣告,抱著大皮革卷軸的官員手一揚,卷軸滾著攤上桌面,沙漠都市爾泰爾城的平面圖展露在眾人眼前。
費爾德曼拾起白長羽當作指揮,掃過碉堡標誌,講解:「外城已有初步的藍圖,可填平迎風面的崗哨窗,便能作為暫時住宅與社交場所。整體重建需要等冬幽季過後,再整理城外廢墟加入考量。各位認為——」
「斐邑德,即使統領也不該對長者使用這般語氣。」勒薩直衝地說。
「勒薩將軍,我知道你是葛巴特洛的徒弟,但我不是在和你說話。」斐邑德漠然以應。
「兩位冷靜。」亞古斯勸道,「現今應該討論新郡之事……」
「領導者這個模樣,還能討論什麼?」勒薩此言一出,斐邑德臉色由青轉白,扯住勒薩甲冑,力道之猛將他撞向柱。
「斐邑德!」
奧佳納搶在同袍之前抓住斐邑德的手,與亞古斯合作架離雙方。勒薩揉著背頸怒目,蘇利安及瑪耶包圍阻止挑釁。
葛巴特洛眼中跳著怒火,喝斥:「王與坦勒斯統領,及諸位將軍同意您擔任北域統領,僅是因為達瓦莫需要新的氣象和新的引導,不代表資歷尚未純熟的年輕人能夠任意放肆。」
「我同意。」蘇利安接道:「斐邑德統領,葛巴特洛將軍履行他的職責並無過錯,您確實在一連串的行動中做出難以苟同的判斷,接納外族並與予談判。當初邀請使者來的原因,不是希望他們領走叛逃遺民嗎?」
「在那之前達瓦莫並不瞭解外族。」斐邑德氣憤他們竟然不懂自己的苦心,「現在是改變的時候。」
「你真的徹底瞭解對方了?」葛巴特洛目光犀利,「不過幾天的扣押,您的立場已完全撼動圍被達瓦莫的理念。是天真,或目光淺顯的莽撞決策?龍花了數萬年凝視外族的一舉一動,因而制定達瓦莫一切自保規範……不須留情,毋須憐憫。難道古今往來的教訓還不夠?」
斐邑德力不從心地辯解:「王也曾信賴晝夜文明的朋友——」
「那您最好記得皇子艾凱伊瑞的犧牲,達瓦莫再也承受不起這份損傷。」瑪耶回道。
諾薇蘇爾侷促地想發言,費爾德曼領主瞟向她,暗示這是統領與將軍們的內政,領主及幕僚皆無資格干預。
斐邑德握緊拳頭,他的挫敗被不甘燃成怒燄,憤恨部屬們竟然違背他的意願,抵抗統領的指令,他的權威被挑戰,竟然發生如此荒謬之事?
「我聽到一些風聲,有興趣參予你們。」
溫潤的嗓音從露臺邊側傳來,坦勒斯拾階踏入聚會,火光在他眼尾的皺摺中映出夜晚的輪廓,並帶來平靜的氛圍。
「西域統領。」眾將軍們握拳抵在胸前,恭敬地致意。費爾德曼領主及諾薇蘇爾則傾肘獻禮。
「老師。」斐邑德情緒緩和,想爭取坦勒斯的支持,坦勒斯用手勢阻止他說話。「王指示,這等重大會議應該邀請相關人士一齊討論。我會確保在場各位安全無虞。」
階梯傳來更多腳步聲,使者團成員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艾斯格三位代表與卡達修利亞四位代表面露存疑,狀似被告知招集的訊息有限。護送的希格與歐瑞米奈斯面露不耐,看來對這份指令非常不以為意。
「謝謝你,坦勒斯統領。」費爾德曼禮貌合宜,召請外族靠近長桌,北方將軍們面面相覷。領主簡介道:「這張圖表是提供給晝夜子的新郡計畫。需要等冬幽季過後才能重建城外廢墟。目前我將外城設定為暫時住所,希望各位使者能夠依照你們的文化習慣參予規劃。」
「正好,」卡達修利亞將軍迫不及待接道:「我的護送人員參予過建設與重建的工作,要石匠,木工,玻璃匠或精工皆有。」
「謝謝,巴鐸安將軍,稍後給我一份清單分配工作。再來我需要有人能從中協調,當地人可能心存疑慮。」費爾德曼轉向珞米維基。
艾斯格外交官精神大振。「聽說除了爾泰爾之外的綠州居民,尚有扣留的游擊隊以及遭到禁閉的民眾。我需要與三方人士溝通,深入瞭解當地人才足夠說服。」
費爾德曼贊同點頭,挪至地圖另一邊,換新話題:「接下來是生活機能面臨的難關。爾泰爾有多處水源,近年來外城的水源已轉到深處,尋找與挖掘的工作十分漫長不便,能請魔契者引出水源嗎?」
「魔契者?」希格嗤聲冷笑:「費爾德曼,你竟然要求在龍面前使用魔法?究竟有何居心?」
「閣下,請遵守誓言。」坦勒斯提醒,希格悻悻然閉嘴。
歐瑞米奈斯輕咳了聲,「關於執行魔法,爾泰爾必定將成為相異文化的接觸點,我方子嗣必然得瞭解其運用方式,促進交流。是吧?」
「對。」費爾德曼鬆了口氣,感激沒有引起巨大的波瀾。將軍們也因為龍的妥協而無話可說。
「各位使者們,接下來請和我的幕僚移至隔壁桌討論細節。將軍們,我需要與你們討論崗哨及陣線交接的細節,建立緩衝地帶等部屬工作。斐邑德,」
費爾德曼提醒失神的北域統領,斐邑德正盯著阿瓦瑞斯心想該如何把靈導帶出關外。他應了聲靠過來,滿臉不情願地加入會議。
壓低音量的討論在平靜的氣氛中進行,坦勒斯接近露臺邊緣,彎身俯瞰灌木叢中的影子。「蜜莉,想加入就說一聲。」
短暫的沉默後,扶疏的樹影鑽出披著緞黃披風的女子。蜜莉僵著臉,草草敬禮。「我都聽到了。坦勒斯,王真的任憑他們胡搞瞎搞?允許使用魔法也太超越權限了。」她堅定地重申。
坦勒斯莞薾。「達瓦莫不可能封閉下去,尤其北方處在第一陣線。如今斐邑德與龍群皆已聚首,無須操心。在極寒之前,妳打算回巴爾塔或是回南方過冬?」
「……我覺得不對勁,難以放心。」蜜莉踟躕地瞧著石柱懸掛的火光,人們的話語如林間窸窣,也幽晦地難以辨明。「我懷疑斐邑德身上的氣氛與外城碉堡底下的魔契者有密切的關係,還有神族待在那,龍不可能不知情。他們——或者說,您和王,在放任何種發展?」她戒備地問。
坦勒斯凝視她,深思地蹙眉。「我們都有各自的使命及任務要背負。知道得太多,反而裹足不前。」
「那就讓我留下來吧。」蜜莉掩飾抗議的語調,強硬地請求:「難以揣測的危機當頭,我無法置身事外。請給我一份任務好提供協助。」
「妳可以把帕格略席找回來,也許在關外。」坦勒斯面露微笑,「他的調查總該告一段落,希望帕格略席能帶回有用的訊息化解爾泰爾的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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