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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8日 星期日

圜故事集。沙之曲篇(37)

  氣流正在增幅。有時塵埃宛如迷霧無法睜眼,必須背對風向防止窒息。在間斷的風止中,視線又明亮地足以辨識廢墟輪廓,皆歸功於天空閃耀的新星——

  「連黑曜星都出來了。」

  帕格略席拍去全身塵埃,讚嘆端詳連雲層都難以遮蔽的光亮。晝夜文明唱詠訴它死亡的意涵,神族則解釋說黑曜星在風旋季之前是夏季的恆星,因為主星挪萊軌道遠離,與鄰近的恆星系交接光照的重任,原有的太陽則在冬日化作指引的星辰。在此之前,夏季太陽躲在白月之後長達一整個季節,讓冬季太陽有發展耀眼的舞台。


  身邊隆起一座小沙丘,帕格略席退開,有著兇惡獠牙的坐騎打著噴嚏邊抖下落沙,濕潤的鼻頭狀似無法適應爾泰爾的氣候,牠齜牙舔著嘴角嗚咽。帕格略席搓揉妖獸粗糙的皮毛,遠處廢墟傳來不安的騷動。

  「噓,安靜點。感覺到了嗎?」他輕聲,凝視前方一道倉惶的影子,下令:「留在這,別動。」


  帕格略席邁步,放鬆動作維持愜意的氣氛,也平撫那道躲在石牆之後的生物。一頭駱駝探頭,被馴服的記憶促使牠靠向人類,即使牠隱約清楚達瓦莫人不完全是友善的——龍的氣質仍深刻遺傳給後代。

  帕格略席觀察周遭,嗅聞空氣,面露失望。

  曾經廢墟是座甚有規模的大城市,異族文明在此興衰千年,帕格略席不止一次到訪過。他記得站立的位置是條通往市集的捷徑,兩側矮房緊密依偎,如今皆已頹倒化作石堆,被沙重疊成崎嶇的地勢。

  駱駝眨著長長的睫毛,困惑他身上的妖獸騷味。帕格略席抽刀,在駱駝哀嚎之前截下牠的聲帶,等待的妖獸一躍而起。帕格略席繼續前行,甩掉刀上的血漬,背後的擾動很快地平息。

  「沒有鞍座的駱駝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

  帕格略席朝北觀望,一抹透藍的巨大圓弧橫跨地平線,顯示不止整個爾泰爾,包括大片沙漠被包裹其中。他知道受保護的區域得用百萬平方公里計算,在一瞬間,世界各地同時升起數百類似的構造。這還是冬季的開端,如今掌管光照的恆星只是美麗的冰冷玻璃,到了日墜月的永夜階段,整顆星球將會徹底冷卻,連空氣都凍成液體,屏障確保空氣可供生物呼吸……擁有避寒的場所及與充足的食糧又是額外的考量。

  既然妖精屏障已經成形,人在外面也無法存活。斐邑德提及的嫌犯肯定仍留在附近,該從何找起?

  帕格略揣測著拉緊披風,探索駱駝的活動痕跡,有些糞便或沾上泥牆的毛團,以及附近被啃食得只剩殘根的荊棘,顯示駱駝逗留不久,可能是游擊隊攻城時所遺留,帕格略席不認為處理後續的軍士沒搜索這帶,疑團變得更多了。他皺眉。

  「任何明理的人,都不會選在這個季節起爭端。」帕格略席自問自答:「因為龍只在這時刻回達瓦莫。」

  說出來的聲音帶給帕格略席更大的肯定。除非……除非?

  難道陷害斐邑德的計謀,也針對龍群?

  他又無可避免地想起外國使者們。帕格略席攬著雙手猛搖頭,不願把壞事聯想到外交上。然而兩團使者水火不容,有可能陷害對方嗎——?他越來越確定襲擊斐邑德的事件是場陰謀。

  風又捲起一地沙塵,他不適地拉高口罩,執行來此的主要目的:尋找詛咒的肇事者。在會面荻之後,帕格略席跟隨直覺一路來到關外,而味道在一段界線後消失在廢墟之中,唐突地不起疑心也難。帕格略聽著風張狂地漫吹。察覺有塊區域太隱密,因為過於平靜,他好奇地接近。


  「噓。」

  輕柔,但警告意味濃厚的氣音從背後傳來。

  帕格略席屏住呼吸,以眼角瞟向倒影,對方看似比自己矮了半截。他再傾聽呼吸,揣測其身分。接著輕笑出聲。「尤娜,好久不見。我應該先想到妳才對。」

  「……是你啊,帕格略席。我還在想哪個笨蛋敢隻身闖來。」尤娜拉下面罩,她也鬆了口氣。龍裔比任何異族人都還高大,帕格略席又在達瓦莫人的平均身高之上,認出同族人的尤娜才沒在第一時間動手。「你怎麼又回爾泰爾了?」

  「這都得怪斐邑德。話說駱駝是妳的嘛?」帕格略席轉身,慶幸塵埃稍緩,有餘地讓他們換氣交談。

  「是我的備用糧食,才剛放出來溜達就成了你寵物的點心。」尤娜給了他白眼,「你到這裡幹甚麼?」

  「調查不祥的氣味。」帕格略席打量她未收鞘的銀劍。「至少林納菲斯會提醒妳某些細節?」

  「這部分由阿亞薩堤索處理。」尤娜無動於衷,「你能回去了。」

  「弒龍事件同樣在日墜月前夕,」帕格略席見風轉舵,「妳或許在場,為何不阻止?」

  他大膽假設,尤娜臉色一沉,帕格略席心裡便有個底,更肯定地觀察尤娜的表情,繼續滔滔不絕:「很難不去過問妳包庇凶手的原因,和現在妳做的也有關係?」

  尤娜怒目。「別胡說你不懂的事物,帕格略席。更別挑戰我。」

  「至少讓我瞭解妳的意圖。」帕格略席又婉轉地繞了個彎,加以哄勸:「好歹我也擔任過北域統領,只是在事件之後調離爾泰爾,沒能與妳確認細節。若妳隱瞞的動機是為了保全某人的性命,可以保持緘默,我會就此罷手。」

  測試陷阱的寬鬆不是容易的事,而這是帕格略席擅長的領域,憑著對尤娜的瞭解拿捏準頭與力道。尤娜沉吟,問題不如對方說的嚴重,也扯離正軌了。她知道帕格略席死纏爛打為得就是要套出詳情。她對遊戲十分反感。

  「你就是不肯放棄追問,對吧。」

  微笑可以化解緊繃。「牽扯過深會危害我的性命嗎?」帕格略席問。

  「不會。」尤娜決定停止鑽研這場文字迷宮,就從她開始。「我們不會傷害任何人。」她頓了一會兒,這意思並不正確。「除了外族。」

  「這即是我想知道的部分。」帕格略席點頭,正經地表示:「斐邑德與王達成協議,希望爾泰爾能與異族和睦共處。這期間不能出任何意外,不能有死傷,不能有騷動。妳能保證?」

  尤娜迴避他的目光,雖然只差半秒,彼此再次交會的眼神都感到不妙。

  「很難,對吧。」

  「庫魯斯並非使者團成員,他甚至不屬於當地人。」尤娜為自己無意間露出的怯懦大聲反駁,「無論發生甚麼事他都不會影響局面。」

  帕格略席晃著頭,滿意得到想要的名字。「稍早前我會見被龍詛咒的外族女子,荻。妳不可能忽略她,之所以沒動手的原因也是庫魯斯?聽起來妳認識庫魯斯有段時間。」

  「我不濫殺無辜。」尤娜堅稱,卻感覺立場越來越薄弱。

  「所以問題來源都出在庫魯斯身上。而妳用龍魂武器林納菲斯隱匿庫魯斯的行蹤,我早該想到。」帕格略席再次確認,「能否讓我見他一面?我有問題待解答,或著問妳也可以。」


  尤娜才發現自己站在帕格略席設局的中央。再怎麼繞都會得到他要的東西。若說沒辦法自己做決定,會不會顯得猶豫無助?尤娜不希望是這種狀況,她認為自己能夠處理,不是所有問題都該推給阿亞薩堤索身上。既然問題沒有帕格略席說的嚴重,透露一點也無妨……

  看著尤娜抿嘴,眼珠瞟動的方向,以及細微不安的肢體語言,帕格略席知道他成功了。但尤娜允諾的話尚未出口,突然警覺地挪入陰影,像聽到某種訊息。

  帕格略席一直站在袒露的廢墟間,被星光和月光圍繞。若有甚麼東西靠近,絕對和他脫不了關係。帕格略席裝作若無其事,低聲問:「怎麼了?」

  「蜜莉來了。」尤娜沮喪得嘆息。「想知道問題以前,先替我打發她。」

  從爾泰爾方向傳來蹄聲。帕格略席知道阿瑟克和一般鳥類畏懼在夜間飛行,對蜜莉來的方式並不意外。而尤娜的態度又勾起他新的好奇心。蜜莉見到帕格略席站在空地理,便放慢坐騎的速度。她騎乘的是白鬃黑馬,此舉無疑會挑釁斐邑德。

  帕格略席明顯感受到蜜莉滿肚子的怨氣,他改變站姿,煩惱地心想站在兩個女人之間絕非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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