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遊逛靈界

　　昨夜小湛一直被催促著早睡，不得不放棄電腦躺到床上。在阿舞催促幾回深呼吸後，Mulo就悠哉地晃過來說：＂今天要帶妳出去玩哦。＂




　　＂去哪玩？＂

　　難得Mulo有空，小湛好奇得不得了，大家都賣關子不肯說。我以為是要等入睡後隔天才會知道的故事，結果出乎意料，在深呼吸中身體越來越放鬆、沉重，小湛的意識越加清醒，感覺周遭逐漸明亮。

　　以前靈魂出竅出去玩，也是在半夢半醒的狀況下呀。即使打坐入定亦是，小湛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狀態下察覺身體放鬆、大腦關機，手指頭沉重地連動都無法動了。

　　也許這就是別人所謂的鬼壓床？可是在完全清楚明白的狀況下，只覺得鬆了口氣，有種終於卸下負擔的感覺了。說被壓根本不對，只是靈魂逐漸脫離，一半在載體（肉身）之外，尚記得靈魂輕盈晃蕩的滋味，再塞回去沉悶的箱子時的無力掙脫感。


　　＂好了，別再管身體了，潔希會顧好的。快走吧。＂Mulo催促。

　　小湛回首抓住Mulo（或許可說是攀附），瞬間來到一處陰暗的地區，感覺像是電影院的包廂，陰暗地看不清楚。真奇怪？Mulo帶我到那兒了？小湛想問Mulo，卻沒找到Mulo。

　　不過我發現旁邊有個位置，上面坐著某人，發現小湛闖進來，很不可思議地呵呵笑：＂唉呀？小不點，妳從哪來的？怎麼敢來到這裡？＂

　　＂為什麼不敢？＂小湛很莫名。對方又不可怕，笑聲也很寬厚好聽。只是好奇怪怎麼我無法看清楚呢？那人有趣地探查小湛的思緒，恍然大悟。＂哦～是被保護著的呀。也怕妳被嚇到吧。難怪。我可是很可怕的呦。＂祂不禁用大手拍拍小湛的腦袋。

　　＂不會啊，我不覺得哪。＂我還是如陷入五里霧搞不清楚狀況，也小心地探查對方，並不覺得有惡意。小湛便也伸手摸摸對方，唔？說不上來哪邊不對，就是器官和人類位置不同……？我更膽大地湊上去亂摸。


　　那人究竟是怕癢或好笑，所以笑得更樂了。

　　＂好吧好吧，妳這麼好奇，讓妳看看罷了。別尖叫喔。＂說這句話時，祂的聲音也有點兒擔心。

　　燈光微亮，小湛終於看清楚整個包廂了——但眼前看到的真的超出預料，我不禁心驚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剛才任我上下其手的對方，竟然是個有兩顆頭顱、相貌扭曲的巨人。當祂再對我擠出善意的微笑，卻是獠牙外露，四眼如牛眼突出，想再伸手拍拍我（祂的一根手指就和我的頭一樣大），我嚇得趕緊閃躲。

　　對方也察覺到我的驚慌，趕緊關燈不語。而小湛也立馬回過神，懊惱地用力拍自己的臉。怎麼可以以貌取人呢？何況巨人真的沒有惡意，原來我脫離大腦的掌控，依然仍有畏懼的成分哪。小湛很生氣地告訴自己根本沒理由害怕啊，因為大家一定會保護我的。而我更不能因為一時膽怯傷害旁人。


　　＂對不起，抱歉。我有傷到祢嗎？＂小湛趕緊拉住那打算悄悄離開的巨人，握住祂的大手懇請原諒。

　　巨人在黑暗中震驚不語，我感覺到祂不可思議，並感動地差點哭出來。在重新點亮燈之前，巨人還擦了眼角裝作若無其事。＂哦，妳真是難以置信的小不點。＂祂小聲地呢喃。

　　光亮回來了，巨人默默地坐在紅色的大椅上，小湛繼續握著祂一根指頭，我倆直視，沒有誰迴避視線。

　　說也奇妙，當我自警不能以無知定位對方的心意時，我勇敢且包容所有相異的部分。小湛深刻地感覺到巨人的善良就像溫暖的紅玫瑰綻放，多麼美麗。在心意的世界中，祂如此神聖完美。僅在這一刻，我就覺得能夠認識祂真是無上的光榮。

　　巨人哽噎著不再說話，僅指著四周，要我認識其他的朋友們。

　　在看到巨人之後，面對那些其他巨大紅位上的存有們，小湛也有心理準備。

　　若以人類的眼光而言，祂們是最恐怖的夢魘吧。形態各異，由各種奇怪的器官組成，顏色也煞是鮮艷。可是小湛直視祂們平靜的內心，像看到卡通怪獸電力公司真人版的成員那樣，沒有任何存有帶有惡意。

　　Mulo回來了，悄悄地甚麼話也沒說地靠在包廂門口。Mulo的顏色是已降低刺眼的白光。也就在此時小湛才意識到大家的體型差異：Mulo多麼巨大，這些存有們如沙渺小。而小湛更細微，就像微光的花粉般來回跑跳在祂們之間，好奇地東張西望。而大家沉靜不是因為Mulo在的緣故，而是祂們正要前去其他的地方。

　　＂我們要離開地球了。＂巨人溫和地發言說：＂我們是地球各種負面業力的化身，要前往適合我們的區域成長淨化。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面對什麼。我們都相信一切皆有適當的安排。＂

　　小湛嘴巴張得老大，歪頭打量祂們一番，忍不住說：＂我可以到視野好一點的地方看清楚各位嗎？我希望記得祢們。＂


　　祂們全笑了。＂沒有人想記得我們。＂

　　另一位惆悵地說：＂因為我們不受歡迎＂

　　小湛趕緊說：＂不，我就沒有啊。我覺得祢們很偉大。因為這並非自願，沒有人想當壞人。祢們有這個擔當，而且拿得起放得下，對我又這麼客氣，我怎麼想忘記祢們呢？＂

　　又一陣大笑，帶著幾絲啜泣。

　　＂我們也很高興認識妳。＂

　　＂不客氣。＂我可以很自豪地說。祂們又被逗樂了。

　　Mulo仍然在門口僅以眼神送給小湛讚許的目光，結果Mulo又在下一秒溜掉了。


　　搞甚麼鬼？算了，Mulo跑掉我自己找樂子玩。小湛就直接爬上巨人身上，摟著祂其中之一的脖子眺望，巨人開心地笑個不停，我真的覺得好愛祂，如果就這樣說掰掰也太可惜了。

　　＂對了，我家Mulo有好多零食玩具，可以分一些送給各位作紀念嗎？＂小湛說著，心意方起，立刻摸到一個哆啦Ａ夢般的四次元口袋。我可樂了，掏了幾下還不確定摸到什麼，Mulo突然就冒出來，趕緊抓住小湛的手。（聽說是臨時被招集去做事）

　　＂我沒有要做壞事！我只想送東西給大家。＂小湛緊張又心虛地說。Mulo的表情好嚴肅。

　　＂我知道，妳的想法很棒，只是我的東西光都太強了，拿出來會傷到祂們。＂Mulo欣慰地說，小湛才鬆了口氣，讓Mulo來處理挑禮物收光的部分。

　　然後Mulo就拿出很如兵乓球般，裝成彈珠袋的禮物。小湛也看不懂那是啥，既然是禮物就好了。當我捧著袋子跑到包廂中間準備發放時，船艙似乎已經抵達終點。當我一回頭，左邊的人包含巨人都不見了？再轉過身去，另一半的人也不見了！只有中間不到十人，面容安詳又好奇地打量我。

　　啊，好可惜呀。小湛悵然所失。不過幸好還有人能發呢。（後來才知道，這些都是被特別核准的存有）

　　於是發給每位一顆圓珠子，結果祂們居然把珠子塞入嘴中，好玩的是，珠子的黃光會穿透祂們的肌膚透出來喔！

　　＂我發完了，可以走了！＂小湛朝Mulo跑去，結果有個女性存有（披著長黑髮像日本藝妓）飛到小湛前側方對我大喊：＂1000多萬日幣除以４等於多少？＂

　　一千多萬？

　　數學超爛的小湛腦袋瞬間當機，扳著手想究竟有幾個零。

　　祂噗哧一笑。＂1000多萬日幣除以４再加上180萬，送給妳！＂
　　然後就消失不見了，剩小湛傻在原地。

　　＂為啥是日幣？還要除以４？是換算成台幣的意思嗎？送給我做啥？＂

　　我楞著問Mulo。Mulo大笑：＂是回禮啊，小傻瓜。妳送的小珠子是很珍貴的能量，可以快速提升修為的。別露出這種表情，也給祂們回饋的機會吧。＂


　　＂真的假的啊……＂

　　小湛還在難以置信，Mulo已經把我帶到下一個地方了。中途轉換時我回到身體中，忍不住看手機：凌晨兩點半。而我是１１點半躺平的。Mulo等我繼續躺好，再來到新的空間。


　　＂既然地獄的存有大老都見過了，我們來看地獄的模樣好了。＂Mulo開玩笑地說。

　　＂我以為地獄是人們想像出來的死後經驗實境？＂小湛想起地球母親蓋婭的姐姐蘇姆在地球中心處理匯集各方業力，那才是最險惡的地方吧。去年底我們就見過了。可是也稱不上地球人認為的地獄。

　　＂也能這麼說啦，不過……＂

　　Mulo好像在思考什麼，在一片陰暗中，我先聞到濃厚的煙硝味。

　　＂哦，拜託。我討厭煙味。＂小湛哀嘆。除了癮君子老爸的影響，以及累世戰場死傷的印象，讓我非常不舒服。如果人類認為的地獄就是死傷慘重的戰場模樣，那我百分百相信。查覺到小湛的不甘願，Mulo立刻拉著我跳到下一個場景。

　　也是個略為陰暗的地方。

　　不過那兒是個定點，有很多小鬼、或者是地獄的獄卒？雖然相貌不是人類能夠理解的，卻是非常歡樂的存有。小湛很快就和祂們混熟，結果這些年少的小妖怪們都稱呼小湛是大姊（我的體態大小比祂們大了些），Mulo看我玩得頗樂，過一段時間又把我帶到新的地方。

　　與前面截然不同的是，空中有巨大的清澈瀑布，水不知道從何處來，只知道會落入一池無邊際的森林草原中，後來小湛才意識到，那閃耀的瀑布原來是光！光像水非水，溫柔如煙輕盈地穿透肌膚，青綠大地如水草蕩漾。


　　小湛不知道那兒是光與地的界線，Mulo帶著我飄於空中端詳，享受透徹的祥和。

　　然而一抹無法忽視的黑影幽幽地晃過眼前。

　　小湛定睛一瞧，是個嬰兒模樣的阿飄……像石頭般黝黑的嬰靈，氣氛陰冷凝重，雙眼低垂。我打從心底深處哆嗦。

　　連Mulo都舉手示意我別出聲惹麻煩。

　　嬰靈飄得很慢，和周遭的仙境景象完全不搭，而小湛只光顧著發楞心想，這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呢……一名稍早前認識的小妖怪蹦跳地路過，認出我，開心地大叫：＂小湛妳在這裡啊！＂


　　那嬰靈忽地扭過頭，彷彿被驚擾，兇惡地撲向小妖怪！

　　小妖怪瞬時傻眼，小湛一瞬間就判斷出小妖怪根本不是這恐怖嬰靈的對手，在Mulo大叫：＂妳別亂來——＂的同時，小湛已經衝過去保護朋友了= =

　　怎麼這麼傻咧？我也不知道啊！
　　就下意識動作啦（汗）

　　嬰靈撲過來小湛只能雙眼一閉，不過我自己和認知以為的不同，似乎是因為保護的意念，小湛就變成一面白色的屏障，嬰靈就衝往我喉嚨（？）的位置，並沒有穿透，而是被反彈回去。

　　好像Mulo也臨時加持阻止了這樣。只是我仍怪噁心地吐舌，再回頭看看朋友，小妖怪嚇得轉身就跑，嘖～～沒事就好。

　　反過來看嬰靈，祂被自己的衝擊力反彈，掉入水中。瞠目結舌地看著我，再看著Mulo。突然＂哇＂地一聲放聲大哭。瞬間那股委屈，以及事情的來龍去脈小湛都收到了……原來是個五個月被墮掉的嬰兒。


　　五個月是很大的嬰兒了，小湛記得有規範說這種大小的嬰兒不能墮掉。其一是對母體危險，其二非常殘忍。高中軍訓護理課就有看過墮胎影片，小湛都看到哭出來了：五個月的嬰兒已經能擺動手腳，然而，因為無法完整取出產道，就會用鐵勾活生生地支解。

　　這樣被墮掉的嬰兒，在不甘願之外，肯定承受非常強大的痛苦吧。

　　＂我可以去抱抱祂嗎？＂小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問Mulo。Mulo像是早預料我會這樣說。沒轍地翻白眼。＂去去，我們會顧好妳的。＂

　　得到允許小湛立刻奔過去了，抱著小嬰靈，讓自己的光溫暖祂。不久，祂的陰暗逐漸消掉，虛弱至少有點微光，終於抬起頭望著我，甫開口就是：＂妳可以當我媽媽嗎？＂


　　＂呃，＂小湛想起未來的孩子（們？），婉轉地說：＂不能插隊。＂
　　＂我會乖乖排隊。＂祂的眼亮起來。

　　小湛傻眼地想該如何處理，源頭老爹居然給靠過來露出苦笑說：＂多一個沒關係哦？＂

　　＂不行。＂我發現一退步就會有要求，然後我也想維持身材啊。這根本是意外事件。＂我想我沒辦法，但是我相信有更好的爸媽會等著祢到來。＂

　　＂哦。＂小嬰靈嘀咕著，悶悶地再抱抱我，舒服地扭了一下。＂那，可以讓我叫一聲媽媽嗎？讓我叫一下就好。＂

　　小湛看Mulo，Mulo沒有反對。＂這倒可以。＂


　　＂媽媽，我好愛妳。＂

　　＂我也是啊，小寶貝。＂說著，我寵溺地親了小朋友的額頭，祂舒展笑容，又小小地哭了一下，再堅強地抹去眼淚。＂謝謝妳，讓我知道有人能愛我。＂

　　嬰靈已經蛻去所有的陰暗，柔柔地舒展白光，偏著頭思考。＂我不知道是否該再繼續輪迴……＂


　　＂這裡是輪迴的瀑布。＂Mulo提醒小湛。啊，原來是這樣啊。因為無法來到世上，所以嬰靈就卡在邊緣地帶不知如何是好了？

　　＂還要再當人嗎？＂我關心地問。

　　這嬰靈慢慢地舒展型態，成為一名精靈少女，嬰兒的覺知回歸入精靈姿態的本靈。＂我不知道＂祂很猶豫。＂當人類好可怕。我要再想一想。可是，＂祂的目光轉向瀑布。＂這裡好美，我不想離開。也許我想當其他的生物。＂

　　＂我們可以一起游泳嗎？邊游泳邊思考。＂小湛發出邀約。

　　＂好哇。＂少女很開心有人相隨，於是我倆手牽手，朝清澈閃耀波光的瀑布一躍。

　　Mulo就在岸邊看我們戲水。

　　在一番舒適的伴游之中，少女對小湛說：＂我決定好了。我還是先去當植物休養一番，到時也很快回來。謝謝妳，希望有緣能再見到妳。＂接著祂也向Mulo揮揮手，在水波之中，少女逐漸消融，小湛瞥見一珠會開出斑斕紅花的灌木。


　　於是我上了岸，回想這回經歷的一切。

　　＂這些是當初決定的工作嗎？＂

　　Mulo嘆了口氣。＂妳額外攬的。算了，玩得開心就好。＂

　　小湛吐舌，再依依不捨地觀望。

　　＂我真喜歡這個瀑布。如果我這是最後一世，那以後也沒有再穿過這裡的機會了吧？＂

　　＂對啊。＂


　　小湛牽著Mulo的手，用力晃著走過茵綠的河岸，返回房間。此刻，日光已穿透窗簾。
　　杜可已經在房間門外喵喵叫，討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