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星空的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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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7日 星期日

▍星際觀察者|寄生星球(三)​

馨的世界沒有衛星,是彷彿巨大泡泡的能量星球。這個星球的海洋之所以有潮汐現象,其實是海洋中大量的海藻導致。

當然我說的海藻絕對不是地球上的海藻,只是類似海藻的生物,而且是肉食性的。

可以想像這個能量強大的海洋中,同時滋養了能量強盛的物種。我之所以稱之為海藻,是因為它們還是幼體時期,尚能跟隨洋流飄移。隨著幼體逐漸成熟,便會扎根深入海床茁壯,快速發散的枝椏彷彿海藻柔韌,具有意識性,稱之為觸鬚也不為過。

這些海藻只會接納同物種的海藻,對於異類,則會毫不留情的絞死撕裂。祂們有強大的消化能力。

研究機構紀錄的海藻樣本越有2萬多種,海藻的分佈會因為幼體可飄移距離的遠近,或者體積的大小,地形的限制等,決定當地的海藻族群的多樣化或單一化。

在近代,強勢族群的海藻觸鬚足以蔓延數公里,研究顯示這些海藻皆有集體意識,如果東方的海藻被其他的海藻侵略,這一群海藻就會發動戰爭打回去。海藻彼此廝殺,有的以防禦為重,有的會偽裝成其他種類的海藻,散發異種海藻的能量氣氛,以達成寄生,從內而外慢慢腐爛對方的根部,甚至攻擊繁衍系統,使大批未孵化的幼體直接成為糧食。

可以談論的海藻現象實在很多,非常的豐富,簡直是一系列戰爭史。海藻族群彼此的抗爭,像是拳擊扭打,激烈到足夠產生浪濤,演變為整顆星球的潮汐現象。

因此海洋充滿豐富的營養,總是有各式各樣的殘餘碎片被拍打上淺灘,成為招潮蟹的糧食。

我的研究工作,就是分析這塊島嶼周遭的海洋元素,追蹤這一區域海藻的繁殖與競爭狀態。由於海面下的物種攻擊性太過強烈,尤其長時間演化成巨大的集體意識後,海藻的認知更為敏銳,祂們有高度的智能和學習能力,甚至模仿能力,能與研究小艇對抗和鬥智。

前來探索的外星小艇,甚至不敵海藻的攻擊性而被擠壓撕裂,有不少研究人員喪命在這顆星球上,也是這顆星球被標誌「極度危險」的緣故。

研究小艇和研究者耗損量過高,研究機構直接放棄深海探索的可能性。也幸好,這些海藻只能在海洋之下生存,無法脫離海面。

即使我在岸邊觀察,我還是需要一個嚮導,像是馨,祂會替我警戒周遭浪潮的高低。

有時候,飢餓的海藻會感知到陸地上的生物,祂們善於創造各種形式的波浪,像是瘋狗浪突然撲捲過來,或者推動一系列平緩的小浪,這是最危險的浪。持續漫過來的海水乍看之下沒波濤,但是海藻的觸手潛藏其中,當這樣的淺水漫過你的腳,瞬間一扯,你還來不及反應,所有追上來的海藻一瞬間就會把你撕裂消化掉。

「我的父親就是被海藻帶走的。」

馨在向我講解各種海浪的特徵時,語調輕緩地說:「海藻會認得所有的牧者,也研究牧者的進食時間,還有個性。祂們非常聰明。所以牧者不能在同一個島嶼久留。每隔幾年,我們就要換新的島嶼遷移,否則,海藻的意識會漸漸的侵入我們的腦海,呼喚我們走入海洋。」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你親眼見到了?」研究報告沒有紀錄這件事情。

雖然這樣說很冒犯,但是,我還是想要搞清楚,傳說跟親眼見到的差別。總是要考慮到民族難免都會有神話跟揣測。

馨沒有生氣,祂認真的說:「所有的牧者都知道⋯⋯當你在這一片海域待久了之後,只要面向海洋,就會有聲音跟你說話。它會對你說,『想不想再更認識海洋呢?我們很愛你,你可以加入我們。』或者是,在我們腦海中唱歌,它們會完全複製我們的歌聲,甚至會模仿家人說話的方式,『我們已經回到海洋了,我們的家在這裡,你要記得回來。』我聽過兩次,也和家人遷移過兩次島嶼,有一天我們也會離開這個島嶼。」

我感到毛骨悚然,這種說話方式,如果在地球上表現出來,人類還真的沒辦法分辨是什麼物種在跟自己說話?尤其使用的詞彙是這麼的溫柔和誘惑。

「如果,如果牧者是因為『繭』而死去,」

馨自己提起這個話題:「招潮蟹會在圍繞一圈,會停在原地,等著食物回來。但如果是海藻帶走牧者,所有的招潮蟹都會消失。海藻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我父親就是這樣被海藻帶走的。」

馨凝視海面,「不過,我們已經習慣了。如果看不到牧者,就要有誰頂替成為牧者。我們需要招潮蟹才能生活,海藻也需要我們,繭也是。我們都需要彼此。這就是生活。」

祂說得很透徹,彷彿對生命的無常毫無眷戀。

我想,我自己在想。也許在這種星球上活著,就是在比較哪一方的拉力最為強烈。是對家族的責任感?還是對海洋的召喚最為強烈?也難怪大部分的陸地種族都會遠離海岸線,除了牧者。

在這個世界,如果情感太過細膩,肯定會悲觀的。所以如果像馨這樣,對一切平淡觀望,也就沒任何煩惱和壓力了。

馨又輕輕拍著繭,像是和老朋友之間相處的默契。馨揮著拐杖驅趕招潮蟹,對我說:「浪要來了,走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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