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媽媽也會反擊了罵說,我們家全部房間哪道門鎖是完好的?從小孩子只要受不了爸爸的吼叫與追打,試著逃到房間上鎖避難,爸爸就會更狂怒的踹門、踹到門鎖破掉,再拿著棍子進去把孩子痛打一頓。
我依稀那些畫面:逐漸破碎的門板、劇烈的聲響越來越大,我恐懼地看著碎裂的門面,爸爸猙獰地拿著棍子的臉隨之破門而入......我們從小在無法自保、無法拉開距離的恐懼壓力下長大,誰願意成人後繼續與爸爸保持友好的關係?
媽媽轉述給我聽後,我才想起門鎖這回事.....對噢,因為已經太習慣門鎖是壞掉的,對有沒有鎖門這件事情已經很無感了。我們家壞掉的門鎖即使重新修好,過不久又會因為爸爸的暴怒再次打壞。過去賣掉舊家時,還得把全部的門鎖都更新一次。當然現在的家也是,沒有一個鎖是好的,頂多只能合攏關起,但沒有反鎖的能力。我爸不喜歡我們鎖門,即使他心情再好,一發現門是鎖的,他就會勃然大怒,門內的我們免不了挨揍。現在他老了沒力氣打人,但罵人的語氣與威脅的字句,仍會挑起我們敏感反感的神經。
至今我仍不敢在家裡鎖門,我重新審思這一點:我仍然害怕不被爸爸愛,我希望討好他,或者至少少挨打一點......我發現有一部分的自己,仍停留在年幼對他、對自己無助的恐懼陰影中。
當我回想起那些年幼的日子被追打嚇哭的記憶,以為已經釋懷的創傷其實還在,心輪隱隱作痛著。
我們手足已經習慣爸爸的暴力變成了,曾經我高中時提出爸爸的幼稚失控,國中的妹妹甚至反駁我說:「爸爸這樣算很好了,我還有同學被趕出家門不能回家呢。她得跪在街上求爸爸原諒她。」我當下驚覺:怎麼我們會習慣受傷,並用別人的痛苦來安慰自己?事實上,這些關係無論嚴重與否,都不是正常的狀態啊,更無法比較。
我想關於父母,他們也是無意識地繼承上一輩、更上一輩的情緒問題。沒有去意識到這件問題的存在,持續地合理化這些暴力侵犯性行為,未嘗試阻止這件事情,就會重複輪迴。而我想停止這個循環。
現在的我,也只能默默地擁抱自己、拍拍自己說:
至少我們現在長大了,我能保護自己還有餘力養兩隻貓,我想在哪個時候去任何地方都沒問題,我現在知道界線必要的維持,不會用比較的方式企圖說服自己完好。
承認自己會受傷、已受傷,對我而言是很大的進步。看到傷痕,就是改變的開始。
用這樣的包容方式愛自己,漸漸地也比較能理解--但不是接納,是理解父母的不完美與他們生活壓力下的失控。長大後我們這些孩子發現自己身上出現了很多父母的影子,很多行為的複製,似乎能理解父母當時失控的心態,但也厭惡這樣的自己。
即使遺憾與創傷與造成,但我能夠憑自己的力氣走出陰影,雖然速度緩慢,扭轉畢竟不容易,但前進的痕跡多麼明顯。
同情父母對他們生活的不如意,而我依然是我自己,我不會複製他們。我是獨立自立的個體,我在前進,我能療傷自我,每一步都踏實地走,累積能量而行,也只願:我能付出更多,成為更好的人。
等我感覺好一點了,我想我應該去買新的門把,把房間的門鎖換新吧。不管是誰都該擁有自己不被打擾的空間,屬於我們的自由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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