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星空的絮語:

再準確的訊息,只要經由之管道理解、翻譯而出,至少一半虛,一半實。
更遑論角度相異的人,話語文字即出現多種含意。
謹慎你的思考,寬容別人的解讀。
這世界繽紛多元,需要客觀中立的平衡。

2013年9月25日 星期三

【中篇】星世靈影(12)







在臺灣,長假往往是南部人往北,北部人朝南,被擠得受不了的全往東部跑的狀況。


  安庭聽姥姥說這次要去墾丁玩,所以至少有四個小時的車程能讓她昏睡。安庭潛在的靈魂——我,名為夏的對爬蟲類有莫名崇高印象的星世管理者,在澄準時出現並開啟通往義大利的捷徑空間隙縫,我們一同鑽入即將黎明的歐洲國度。


  狗吠聲晃盪於清冷的巷弄,綿白的雪花將城市的稜角柔化,剛硬的現代化與傳統附著的暗褐,隨著散落的雪塊崩解為零散的碎片。

  我對雪景並不陌生,過去幾世的靈魂記憶裡也參雜被凍死的經驗,想起來怪不舒服。當時的印象都是一望無際、廣闊陰霾的白——哪像如今棟棟高樓取代樹木地冒起,讓天空變得狹小,就算有燈管替代陽光,照得再亮都無法讓人從骨子裡感到溫暖。

  在澄的帶領下,我們改走新的路線。我發現周邊的建築景象與前幾次的經驗略有差距,新式建築少了,樹木多了,電線桿與路燈串延成空中的指標,冷意也加深。

  這裡可能不是義大利,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兒屬於純樸的鄉鎮,對夜晚極度自制娛樂的範圍,沒有臺灣夜市的熱鬧和眾多的機車穿梭,真不習慣。

  坐落其中的一處民宅,比起四周那些掛著節慶燈泡、裝飾華麗而未拆卸的聖誕樹,這棟唯有閣樓亮著燈光,黑漆大門只懸掛一圈榭寄生的人家,悽涼不應景許多。


  隨著靈魂出外逛大街的次數增加,我也才理解澄需要辨識我腦袋內的記憶搜尋他要找的目標,這大概是火星來的專長。我有股預感強烈地向著閣樓,不知道澄找尋靈魂的宿主是否也會有如此感觸?他果真引導我漂浮過去,穿過單薄霜附的玻璃,進入與室外截然不同的溫暖國度。

  澄跟我停在一張佈滿灰塵結著蜘蛛網的桌面上,暖氣從老舊的管道湧出,震動螺絲未拴緊的金屬濾版。接觸不良的燈管略有閃爍,將Michell蒼白的臉緣光影映得像影片上的吸血鬼般駭人。

  他半跪著專心整理從地板夾層內拖出的黑箱,從我位於的角度看不清楚其中裝著什麼,但我想那會是讓曼跳離星世的主要原因。


  凡世是個奇妙的領域,生活在之中的肉身也是如此。星世的我可以透視曼的腦袋,但在這兒可不行,肉身像座防護緊密的超強意識絕緣體,除非本人,其它靈魂都無法侵入……星世管理者的我除外。

  這也是韻說好玩的地方,雖然靜說生命不該被複製,但我認為此舉在凡世例外。



  還記得首次被澄拉出星世前往韻在凡世居住的城市,驚慌失措的我連方向感都摸不透,像個折壞的紙飛機失序地衝撞;這和睡眠時立刻進入星世是完全不同的經驗,沉睡的肉體本身就會開啟來返的通道。我被澄挾持著好不容易才抵達目的地,然後剛鬆手的他,就讓我往下跌入一位晚歸的孩子身體裡。

  掉到別人的身體中是很新奇的體驗,被眼花繚亂如同萬花筒的記憶潮流沖刷感官。


  『糟糕會被老媽罵了。』我聽到那孩子緊張的心底話,『還是從玄關旁邊的大樹爬進去好了。』被他的心事勾起的好奇,更讓我長驅直入探索到他的名字和所有這身體經歷過的資訊,男孩的家人朋友與鄰居長輩,龐大的記憶輸入我的靈魂幾乎讓我產生錯覺,以為我就是這孩子本身。直到澄急忙把我從急著想看深夜節目的男孩身上「撈」出來。


  「別太深入影響你自己,夏。」

  澄慎重警告尚在感官錯亂的我,其後為了訓練我的克制,他還特地帶我遊蕩義大利尋找目標測試,最後才匆匆帶我見上Mari一面。於是其後有段時間,我都很期待澄每晚帶我遊逛,才會不小心玩過了頭影響凡世的家庭。


  話說回來,Michell對黑箱的執著讓我產生莫大興趣。


  我在他身邊打轉,卻對內容物的平凡大失所望,不過就是些照片與破東西。再想起韻對曼的憂慮,仔細地打量Michell的外表:就算穿著睡衣披著厚長袍(喔,我看到內襯鼓著槍枝的形狀),雙眼因休息不足微微泛著血絲,Michell嚴厲的肅穆氣質依然能夠凝固空氣。

  醒著的肉身會讓靈魂陷入靜寂狀態,有點像半冬眠,加上身體隔絕一切有關星世的資訊及養分,曼在此時對我一點威脅性都沒有。




  但我還是很猶豫,甚至拉著澄移至黑漆的室內搜尋每道房間,想說找個活人進入他的身體以從旁推敲Michell的性格;可惜只看到一位疑似Michell的高齡母親臥在客廳壁爐旁的長椅上酣睡,她的靈魂,也就是記憶體,想必正在星世某個角落漫遊,我不得不垮著臉飄回閣樓,盯著Michell令人畏懼的臉端詳半晌。

  假如我跑到他的身體裡,會被浮游,或是更可怕的殺人記憶干擾?重點是我會被內在的瘋狂惡魔吃掉嗎?

  然後我再望著澄,他一臉呆樣地等著我做決定。


  唉,好吧。

  「假如我有什麼不對勁,或是這身體發出奇怪的動作,」我很無奈地說:「你得用最快的速度把我救出來,好嗎?」

  來自火星的苔蘚先生傻傻地點頭,絲毫感覺不到其中的危險性。半是絕望的我一咬牙,縱身跳往Michell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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