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爐

3/25隨筆

　　我還以為在台南多待幾天，可以比較釋懷一點。但是回來台北之後，家裡到處都有杜可駐留過的影子，上樓梯的時候似乎理所當然的貓會在轉角等我，我們可以玩親親；或者，當我睡覺的時候，是不是有聽到誰在翻貓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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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這些都是回憶以及習慣留下來的痕跡，我還是會難過到流淚。可是也只能讓時間慢慢地，讓我沖淡這些感覺吧。
　　我昨天晚上夢到了杜可，夢中我躺在床上休息，杜可就像平常一樣輕巧的躍上床鋪，趴下來呼嚕呼嚕的。
　
　　當我摸著牠，發現牠的毛色比之前更金黃閃耀。杜可對我說：＂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妳可以照顧好妳自己嗎？＂
　
　　我哭了，我還是很不捨，我抱著牠很久，我也知道牠早就應該走，說不定是我的牽掛讓牠留下，但是我還是跟牠講說：
　
　　＂你也應該走了，我會照顧好我自己。我盡量。＂
　
　
　　十幾年以來，我在家裡面總覺得我孤立無援。
　　
　　因為每一個人都會默許爸爸的態度，甚至為他說情，或者還對我說，我的抗爭是不對的。媽媽也就算了，其他的手足卻跟著認同，是我最無法接受的部分。
　
　　只有杜可，會在我哭的時候默默地趴在我旁邊，牠會陪伴我度過每一次的煎熬，不管是家裡面的事，感情的事，突然跳出來的前世衝擊，或者是其他的挫折。
　

　　我甚至無法對我的家人訴說我的苦，因為他們的情緒化很可能在不久之後，就把我吐露的脆弱拿過來攻擊我，說我的不對。所以我習慣著要把每件事情往肚子內吞，來保護我自己，避免顯示我的把柄與無助。
　
　　只有我的貓咪會無條件的支持著我，牠不會給意見，就只是陪伴，甚至默許我的任性。我可以在我的貓咪前面放鬆，做真實的我，可以撒嬌，杜可是我在冰冷的環境中唯一的暖爐，小小的，但是溫暖了我全部的心。
　
　　只是現在，我的小暖爐熄滅了，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生活。
　
　　我的理智克制我避免給別人找麻煩，我有時候激動到敏感到，別人的反應即使是他以為溫暖適當的，都會給我帶來無形的壓力。
　
　　我很難講清楚我需要的，像是，當我確實很低潮消沉的時候，我只是想要一個支持的感受，但不是建議。至少讓我把壓抑的情緒放出來好嗎？建議我之後自己可以再想，我現在只是脆弱到很想很想安靜，然後有誰陪著，就像貓一樣，安靜溫暖的存在。如果在那個時候給我一大堆好心的建議，我只會想逃走，我已經無力承受他人的好心，也無法承受他人的需要，還不如把自己關起來的安心。
　　　
　
　　我突然想起多年前還沒養貓前，很年輕時談了一段感情。那個時候我還沒意識到我有靈通，我只是以為我感受到的都是幻覺。當時我也是一個人躲房間內哭得很慘，只是家人禁止談感情我根本不可能自招，我只能自己忍著哭著，哭到我都覺得自己真是太脆弱又荒謬了，我的理智很努力地想要駕馭氾濫的情緒，直到最後我的理智都不耐煩了，我突然萌生出一個信念是：
　
　　「這個世界幸福的人那麼多，不缺我一個。既然如此，那我何必執著於幸福？」
　
　　既然我殘缺的不配擁有幸福，幹嘛因為失去幸福哭的死去活來？我為此鬆了一口氣，抹抹臉，整個人都鎮定了，覺得沒必要哭了。或者在這鬆口氣的同時，有一部分渴望幸福的我死去了，那很好，我也很厭煩哭泣的我自己，我應該理智一點，獨立一點，這樣我才能繼續活下來。
　
　　此時右邊突然有強烈的存在－－就像是無形的狂風湧過來，有一片閃亮亮的形體，緊緊地摟著我大哭大叫：＂妳絕對可以擁有幸福！為什麼要說妳不能獲得幸福？答應我、答應我們，妳可以很幸褔，妳可以爭取妳想要的幸福！＂
　
　　因為那個聲音與感受緊緊包著我不放，我傻眼不已，茫然地想這是幻覺嗎？還有誰在關心我嗎？但是感覺不是鬼？這是什麼東西？它並沒有刺眼到明亮的程度，或者說也是因為它太悲傷了，太為我心疼了，以至於整個狀態都黯淡了......但還是有閃亮亮的厚實感覺。
　
　　同時似乎有其它的誰努力拖著抱著我的這位，似乎覺得很不妥應該拉離（我也這樣覺得），但是哭得比我還慘的它堅決對我說：＂告訴我，妳會努力活下來得到自己的幸福，好嗎？就算現在看不到希望，我們還是會陪著妳，我們會帶妳一起找到幸福！重複一遍，告訴我！＂
　　
　　因為它太有魄力了，硬要我許下承諾，感覺不同意也不行，我只好尷尬地說：「好啦，我會努力活下來為自己爭取應有的幸福。」雖然我並不是很相信這句話。
　
　　對方似乎滿足了，便鬆開我身邊的氛圍飄走了。剩我一個人繼續想這是怎麼回事？哭到一半有個半透明東西衝過來，這個幻覺也太真實了吧？鬼應該也沒那麼好心吧？
　
　　如今想起來是我家的靈魂團隊成員啦（嘆），真的很感謝祂們的貼心與陪伴，只是生活上的事情面臨的喜怒哀樂，還是得由我自己來釋懷以及做決定。那回不知道是誰衝出來講一堆話，算是違背規則犯了大忌，回去有罰抄作業什麼的XD。畢竟祂們得尊重人類的自由意志與生活，不該隨便衝出來的。
　
　　想起這回事也是讓我注意到，前幾天回想起年幼時被爸爸打的過程，我的回憶角度竟然都是旁觀的，或者是站在爸爸的角度。當時學姊解釋說我當時受創太深有解離的現象，就是靈魂驚嚇到跑出來脫離肉體上的施虐，以及因為我愛爸爸，所以得站在爸爸的角度來懲罰自己。
　
　　這樣說起來，不管是感情上那種不允許自己脆弱，還是挨打過程中的解離，都是持續地讓自己破碎、死去，感覺越來越麻木，才能夠「像是成熟的正常人一樣」來生活著。
　
　　只是貓貓的離開喚醒了過往這些，同樣因為過度傷心與失望的記憶。不敢相信別人，只能逞強著，或著強迫自我麻木，不能去感受脆弱的我。
　
　　我也知道能講出來這些事情的我，已經進步非常多了。我可以承認我的內在柔弱而且哀傷，我不再害怕被人看到以及被拿來攻擊。我的貓咪不僅僅是隻動物，牠是我心靈的依靠，讓我感覺無條件的愛與溫暖和包容。雖然牠離開了，就像失去了至親，我真的很難在短時間內說：我已經沒事了。
　
　　對，就因為我的感情放的如此之重，我承認我需要時間來哀悼，無論是失去牠還是失去我曾經信賴的那些，然後我也需要有勇氣在往日之後，透過其他的方式建立新的信賴。
　
　　只是對人的不安全感，不信任以及質疑，畢竟橫跨我的過去家庭關係，以及前世種種被傷害的經驗，連帶昨日我會不禁檢討著，＂到底是我哪裡有問題，才吸引特定性格的眾生出現？＂
　
　　也許是因為我曾經告訴自己不值得被愛，所以吸引強烈的保護欲對象出現？或者是我越想獨立並自給自足、保持距離，才吸引渴望被我全心關注的對象出現？
　
　　無論如何，我依然清楚我有選擇權說不，或者說要。如果生活持續地讓我遇見更多的可能性，那我想，我應該需要更多的溝通與耐心，去細細觀察，哪些才是我需要取捨的部分。
　
　　說到這邊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呢，讓很多朋友都跟著我的情緒波幅走，不過我也只能按照這個速度來整理我自己，我不奢望一瞬間康復如同「正常人」，我只希望，能夠慢慢地把我往日解離的碎片，我的麻木，都能帶回如今的我身上。看到過往破碎的我，真的好心疼。
　
　　即使感覺到分離多麼的痛，無力與悲傷，或者自責，覺得自己還不夠好....我也知道這是自然的。我能允許我有這些感受持續地冒出來，能夠不壓抑地宣洩。
　
　　這陣子哭出來的淚珠超大顆，遠遠超出小時候忍著憋著還是不禁流出的幾滴淚，我沒有想到我的淚腺居然如此暢通，曾經我還以為我是堅強到不會哭的人。
　
　　但是我覺得這樣很好，我不會再故作堅強了，我能夠很放鬆，很舒適地表示我的感受，我真切地感受到我是一個脆弱的人類，可是我也是一個沒有放棄希望的人類。
　
　　我喜歡這樣的自己，我需要時間康復，我經歷危機而新生的根持續地往下紮，我也不知道我的未來會是什麼麼樣，我只知道我的淚水會往下灌溉我自己，帶著我朝明日繼續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