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16日 星期四

▍生命的素描|大學素描舊作

半開素描作品


畢業之後,教授把素描作品都還給我們,我保留到現在。翻出來好懷念。這些作品都有10年以上了。

每次上課畫圖時間不同,如果畫圖時間比較長,像是四個小時以上,就可以悠哉的摸摸,花很多時間尋找自己想要畫的角度。站起來和蹲下來看到的角度是差很多的。

課程進展之下,教授會讓畫圖時間越來越短。

縮短成兩小時,一個小時,半個小時⋯甚至5分鐘, 1分鐘!

要快速的判斷,在有限的時間內,哪些是重點,哪些要省略?簡直焦慮到爆炸,得全神貫注的盯著光影,計算不同角度的比例,加強重點和流暢度,然後就交卷了。

發現比起花冗長的時間細描,我更喜歡在短時間內撇出草稿,壓縮的時間跟壓縮的專注力,能量非常的精粹美麗。連帶著,我喜歡看別人作品的草稿,凌亂中那巧妙的幾筆重點,簡直嘆為觀止。

我亦喜歡看其他同學的作品。每個人的風格都會藏在自己的筆劃裡面,同樣的模特兒,會有人畫得特別纖細,或者特別粗壯,或者有棱有角,或者柔軟飽和。

這些筆觸的差異性,多多少少和個人的特質有關。甚至和當事者怎麼看待自己有關。

素描是生命的延伸。

大學的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畫圖,完全浸泡在藝術與盡情表達的羊水之中,沒有意識到看著模特兒作畫,是多麼奢侈的過程。

進入職場之後才發現,最難以保留的,就是自己的時間。想要延續自己的興趣,希望持續的增長以及保持對素描的精進,都需要時間。

工作畫圖的上班時間,我總是會想起教授以有限的時間訓練我們的眼睛、頭腦和手的敏銳度,什麼時候需要省略雜項,什麼時候需要保留重點,僅讓幾筆,呈現生命的精華。

生活不也如此呢?雜項細碎的事情太多,有限的時間內能做的事情太少。要留下重心,刪除不必要的旁枝末節,一眼就知道最該保留的是什麼。

扣除掉工作留下來的個人時間,要跟誰相處,要跟誰糾纏,該如何迴避,該如何拒絕⋯不也是訓練素描的過程嗎?

如何讓自己的感受化繁為簡?我的生命中,哪些是重點,哪些是無關緊要的點綴,哪些是我現在的重心,哪些是可省略的?

人會改變,就像捉摸不定的線條。

在各式各樣的職場環境下,在團體關係裡面,人一直在調整自己,是要配合環境,或者讓環境配合自己。會和某些人相遇,會和某些人分開。

總是要練習告別與漸行漸遠,在筆墨深淺中,我們持續練習各種身段,重複地揣摩著,重新畫出自己的線條。

我們都在尋找最適合自己的形狀,卻也在調整的過程中懷疑自己,持續的扭轉,猶疑的觀察,羨慕別人,重新踩下自己的腳步。

在幾乎無限的動態裡面,在彷彿舞蹈之間我們互相盤旋的線條之中,哪些是我希望生命留下的重點?在這一段關係裡面,在其他的關係裡面,我們親近又分開,分開又親近。更認識了,或者更複雜了,也可能更精簡了。

恍神中總是會失誤,多餘的線條,多出的眼淚,多出的失誤⋯⋯在炭精筆中,畫錯的痕跡無法抹除。也要練習和擦不去的軌跡和平相處。

也是在出錯中,難免習慣了周遭多餘的痕跡,最後也不需要在乎了。因為錯誤是常態。誰不會受傷?誰不會大意?

只需要重複的,回到生命的重點,重複的刻畫我——我的存在,我的感受,我的身體——加強我生命的素描,這裡才是所有一切的重心,當我凝視著焦點,整幅作品的骨幹與精華也出現了。

好好活著,能夠感到安心的活著,能夠感到安心與幸福的活著,也實在太不容易了。

但這才是最重要的事,只有重複的回到身上,回到自己的生命裡,那麼過去經歷的發生的終究會成為背景,所有的力量回到畫布中央,我知道我是誰,我知道我能適應改變,而我充滿彈性與張力。

在素描裡面,當我想要襯托明亮的方向,我會將另外一面畫深。想要救贖自己的力量,是那黑暗中脫穎而出的光芒。這會是畫面的重點與聚焦之處。

我所有的力量都在我之中,我能應對未知與挑戰,我有自信,我能評估進退,我也喜歡任何時候的我。我盡情地在我的生命中舞蹈,延伸我的感知與我要的線條。

線條與空白會互相襯托,有絕望,也有希望,都是生命的循環與週期。

我想,這就是我這麼喜歡素描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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