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3日 星期二

【回溯】女孩與聖騎士

舊稿



  這是一個小小的回溯故事。

  小湛去年底就沒刻意回溯了,十月可說是自我療癒最徹底也最慘的時光,短短一個月看了無數累世落魄遭遇和死法,可說立刻斷絕對前世的好奇,就算看到畫面也不想看。不過今天早上被鬧鐘吵醒後,迷迷糊糊躺著,發現我的左臉上貼了一名紅髮女孩半邊的臉。

  這不是恐怖片,因為這女孩的靈/意識並沒有傷害的意思。如果靈界接觸熟了就會像我一樣,會用感受,而非五官(包含靈界感官)的呈現與誤會。

  她一直貼在我的臉上,肉眼閉著靈視依然可以看到,逼得小湛不得不醒來面對這個問題。

  "很抱歉,是我殺了妳嗎?"我愧疚且不好意思地說,她搖搖頭。

  唔,居然不是冤債?這反而讓我意外了。(欸)



  好吧,讓我想想看是什麼關係,總不能讓她貼著我的臉貼一整天吧。雖然靈貼著自己還是可以看到後面的景物啦~就是哪兒怪怪的。

  小湛在洗臉刷牙、回房間整理床鋪、換衣服的過程中分心地找資料,看見與女孩牽扯的那世的我,是一名棕髮綠眼、穿著閃亮銀盔甲的士兵--還聽到聖騎士這個詞。協助找資料的家人說時代約在十三世紀末,不過小湛的歷史早就還給老師了,背景大概知道就好。

  看到身份是士兵就知道不該找太多資料(尤其怎麼死的,總是一不小心就看到很痛的經歷),小湛的焦點放在如何和女孩相遇,又如何讓她跟在我身上。

  很快地我懂了:

  當時我是一名士官身份的幹部,比起收到命令就得衝出去的前鋒,我是負責注意戰場人員心理狀況的醫療/心理師(不知道該如何翻譯)、在戰爭結束後處理場地與檢視我方傷亡等後遺症,偶爾負責回收箭矢和死人身上的盔甲等相關雜事。在沒有太多戰爭時,這是一個爽缺。當時我的叔叔還是哥哥,總之是小時後很熟但是長大了陌生的親戚,是名將軍還什麼大官,而我在家族中以害怕見血常被取笑,偏偏我又喜歡閱讀和繪畫等娘娘腔的興趣,就被長輩要求要從軍改變性格。總之,我在親戚間推拖著,輾轉來到這個職位,因為貴族身份所以勉強得到體面的頭銜與待遇,我沒有甚麼大功勞,至少寫得一手好字而且知道該如何和長官應酬,就這麼待了下來。

  剛開始這是爽缺,但沒多久我效忠的教廷開始一系列的對外討伐。他們針對的對象不是敵人,而是平民--那些住在國家邊緣,聽說不忠於宗教、充滿邪教觀念的墮落之人,要給予他們懲罰。

  而我的長官是個愛喝酒的胖子,和我一樣是貴族身份才位居高位,之後又娶了國王的姊妹,身分自然不可言喻。長官成天只想趕快結束任務回去,偏偏我們領受命令得四處巡邏,為了業績抓幾個人來審問。整體軍隊上是肅穆神聖的,但成為書信代筆的我很清楚,沒多少人想認真處理教廷的命令。長官希望獲得更多的寵愛與關注,但不想浪費時間去審問與還人清白。他的手段很簡單:當一個家族被通報有邪教或不尊重教廷與國王的思想,只留下幾個活口,通常是父親、或祖父頂多兩位,剩下的不分老弱婦孺直接就地處決。活口只是犯罪與軍隊的行動(業績)的證據,這些男人通常會被送上法庭以極刑逼迫到承認犯罪再處死刑。

  我很愧疚地承認,至少我不必成為直接屠殺的兇手。軍隊或多或少有人充滿良心,對殺害嬰兒與孩子感到猶豫。我必須善用言詞激勵軍隊士氣、合理化殺戮行動--這是我的工作,我不得不如此。

  我總是躲得遠遠地等行動結束才飛快地掃視局面、帶人收工。殺害平民不會造成我方雙亡,沒有平民有勇氣對抗全身武裝的士兵。這一點都不光榮,甚至可悲可憎。我只有華麗的盔甲和空虛的心,我沒有改變的力量,只有空無的身分背景,權力來自我的家族,家族效忠教廷。我個人無法對抗局勢,我只能繼續催眠自己這是一場神聖的行動。我很痛苦,我想逃走。

  終於我可以執行最後一次的任務了。我被安排婚姻,將升到另一個職位不會直接面對血腥。

  這次,也許是為了懲罰自己多年來的漠視吧,我決定站到前面,看著一整個農莊的成員被士兵拖出來,大概二三十個人,包含農工與奶媽,人們哭嚎著求寬恕、大人雙膝發軟,一名男人舉手發出了暗示,距離之外的孩子拔腿奔逃,太多的孩子,我們上前去追補,一個也不能漏掉。

  這是清晨未明的突襲,農莊離森林還有一段距離。

  有的孩子被箭射中了,有母親在尖叫,一些婦女掙脫阻攔要來搶救孩子,男人們也開始抵抗,場面突然更混亂。我面前的女人胸前抱著一名嬰兒,也背著一個,手中牽著一名紅髮女孩往前跑。我的士兵上前扯住女人的頭髮,她尖叫咆嘯地摔倒在地,彷彿野獸怒吼捍衛著,一名嬰兒被舉起來--另一把長槍往女人的咽喉搗去,女人再也沒有聲音。

  混亂中我抓住那紅髮女孩的手,她的藍色大眼盯著我--這名四歲的瘦弱孩子眼神直透我心裡。那不是恐懼,而是疑惑和不解。甚至讓我感到睿智。她震懾了我。

  我應當拿出匕首了結她。但不知怎麼地,我突然覺得我胳膊盔甲彎曲的空檔容得下她,抵禦寒意的披風厚且不透風,只要一點技術,在這樣的天光與混亂中,不會有人發現我帶走了誰。

  不到一秒的考慮時間,我攬住女孩,輕鬆地將她藏在我的左手臂上用披風遮著。我輕聲說:「沒事的,我會帶妳去更好的地方。」這句話竟讓我哽噎。以前我錯過多少說這句話的機會?她竟然也很乖,沒有吭聲。窩在我臂彎似乎睡去。


  長官在看到最後一個人倒下後對我咧嘴,打了個宿醉未醒的呵欠,帶著軍隊離開了。我的部下在做最後的清點和確定每個人都死透了。我很清楚,沒有人知道這農莊有多少居民,因為這些都是"業績"罷了。

  我應當最後一個離開,但我撒了個謊說肚疼得先離開,而我衷心的屬下也未起疑,我小心翼翼地爬上馬背,帶著女孩離開她的家園。我那時想,如果她大叫,我會先聲明是抓住她當作威脅她父親的手段...我不得不這麼邪惡地先為自己找退路。我只想試著救人,即使我曾對上帝發誓說我不可說謊,但我想,上帝應能原諒我對生命的謊言。

  一個女孩,能犯下多少過錯?

  我回到鄰近的莊園,那兒有幾個城堡,老城堡照顧已退休的老領主,而長官和軍隊都在新城堡接受年輕領主夫婦的招待。我是傳信者,因此對各方城堡的運作還算瞭解。再加上老城堡中有一名老管家曾是我幼年照顧我的僕人,她對病患、老人與小孩特別有一手。幸好那天她在廚房準備老領主的早餐,我下了馬對侍衛打個招呼,匆匆來到廚房找她,並揭開手臂上的披風。

  老僕人驚訝地對我眨眼,我模糊應答說,這女孩是我認識的,她父母不在了,但我無法照顧她。妳能幫助我嗎?接著我掏出一些錢,老僕人按住我的手,說:

  「你知道我不缺錢的。上帝保佑。看看這孩子這麼累,你居然帶著她奔波......」

  她心疼地抱起一臉困倦的女孩,把她放到椅上,轉身邊準備餐點邊念我自己都照顧不好,還害別人一起受苦......我欣慰地笑了。我知道把這女孩交給她是對的。


  留在這領地的幾天,為了避免閒疑,我只在傳信時順便來探望女孩的狀況。老僕人也沒追問我女孩究竟從哪來的,但我想,她也許在懷疑這是我的私生女。那眼神充滿女人們如針鋒利的探詢,但她也知道我有婚姻了,裝笨對大家都好。

  我對女孩充滿虧欠,但老僕人拒絕我金錢上的援助。她說她丈夫早死孩子又都成家,一個人孤單地在城堡內工作,早就希望有個伴了。這女孩又那麼乖巧,漂亮聰明也不哭不鬧,她喜愛地不得了,甚至警告我說,如果打算把這女孩帶走,那也得要她跟上來的覺悟。

  時光飛逝,我偶爾來一趟,藉著看老友的名義(我確實有幾位軍中的朋友在這莊園工作)探望女孩。我們都叫她叫珍妮,她開朗活潑,機智聰明,所有人都愛她。她就像我的小表妹,我想她也許也忘了那可怕的一天。直到有一回,我帶她到附近的林中採莓果,我們玩得不亦樂乎,在樹蔭下休息時,她充滿秘密的臉靠近我,說:

  「雖然大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我震驚得腦中一片空白,她低下頭玩著籃子不再說話。那年她十二歲,我想,我不該再回去找她了。

  珍妮在養母的養育與照顧下覓得一樁好姻緣,對象是一名低階貴族,但至少比平民好多了。她會被莊園保護,她父母與手足的故事不會發生在她的身上。我送給她一襲訂做禮服,也許是為了想提醒我,她送來一籃莓果與藍色信封,但我從來沒有把信打開,而是把放在壁爐中。當冬天一來,其中的內容就隨火而逝。誰也不該想起來。

  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於是回到當下,小湛看完故事,再看向珍妮。她半邊臉也露出來了,原來遮掩的意思是羞怯、擔心我不再認同她。珍妮臉上已經掛滿淚水。我不禁摸摸她的臉,她放聲大哭,抱緊我。

"你是我最愛的人,你救了我,卻不給我任何機會報答。我一直都記得,我一直都記得呀!你卻就這麼地不要我了......你就這樣不愛我了。"

  "不是的,那世我犯了很多錯呀......"

  小湛也淚眼矇矓,唉,原來是這樣呀。我告訴她那世的心結,以及害怕她會被人發現身世,所以不得不採取迴避的方式。珍妮漸漸冷靜下來了。但她還是頻頻擦淚,倔強地猛搖著頭。


  接著我覺得這回談話怪怪的 = =+ 

  小湛偷偷戳了Mulo一下,問:"她不是從我的身體細胞釋放出來的冤債吧?但又感覺她一直都在了,是當時的思念留下來的意識體嗎?可是我觀察一下,又覺得能量很新很集中。"

  "因為她的本靈要離開地球啦,要將過去殘留的能量場收起來。"

  Mulo往上指,哦喔!果然有一名天使在整理手上好幾團毛線球,珍妮的頭上有一根線就是連過去的毛線。

  "正好小湛妳成長到可以釋放士兵這世的傷痛記憶,很痛的部分我們會保留給妳的潛意識處理,表意識可以把珍妮的眷戀一同分離整理出來,就是如此。如果和珍妮本靈有緣的人也需要收回珍妮那世的意識體,這些人身體就會排毒,會有幾天消沉。總之,大部分的工作還是交給潛意識消化了。"

  原來是這樣呀。

  幸好珍妮是明理的人,我們坐下來談她的心結,以及關於那個時代的不得已,就是因為很愛她,才要保護她,她才釋懷了。只是答應離去前,要求給一個親吻 =////=


  故事,總不是剛開始看到的樣子呢。

1 則留言:

  1. 超級溫馨的故事……

    還有古代殘暴冷血的程度真的是現代人不能想像,這些中世紀的黑暗,就算拍成電影也會對婦孺有很多保護,現代在戰爭時期也對士兵的行為有很多約束,雖然還是會有漏網,但通常被大眾發覺都會受到強烈譴責,對於人權、生命權的重視,有很多先進努力,讓大家有基本的共識……我覺得這也算是人類的進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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