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2日 星期日

【回溯】水罐女孩

1102-你是被安全守護轉化著



  這次的回溯故事比較特別。

  是八月底回溯的故事,連續兩個月都不敢想起來,光想就會哭。現在終於有勇氣做下紀錄。過去回溯的慘況,小湛都會用第三人稱迴避談述。而這次的記憶太深入我的內心,烙印出今世很多的性格表現。我沒辦法再用客觀的立場保持客觀,這次,請讓我用主觀寫這篇記憶。


  也因此,內容的傷痛可能比之前的故事加倍,若有不適請關掉網頁。




  我住在一個大家族之內,由爸爸和爺爺當家,他們是當地聲勢顯赫的地主。親戚比鄰而居,加上叔伯數十位,以及各自成群的妻妾及孩童,人口浩大。光是我這家,我就有五個媽媽,在我八歲那年就有了28位手足,而父親仍然再娶或收購姿色美麗的女子。孩子生個不停,根本沒完沒了。

  我是排行第12或13的孩子,因為同時有兩位孕婦生產。沒辦法確定究竟是誰先落地的,也無法跟親生母親確認。母親終生關在牢籠內被人嚴密看守,她的舌頭被切掉了。她是奴隸,我也是。我只能聽別人如何評斷我,或評斷我的母親,來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種低賤的身分。

  我是個女孩,在男尊女卑歧視嚴重的地區,我必須靠服務這個家族才能活下去。

  三歲之前我尚能被家族接受,與一大堆的兄弟姊妹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三歲之後,我被交給一名管馬、驢、狗或者雞鴨等家畜的僕人照顧。只依稀記得託付我的那名婦人嫌棄的說,她們容忍我邪惡的眼睛和髮色很久了。已經沒辦法再忍下去了。

  生母是金髮白膚的女人,聽說是為了找東征打仗失散的丈夫而來到異域。在這棕膚黑髮的世界中,她這樣的女人是部族之間互贈的寶藏,稱呼為:金色的禮物。她被某位軍閥俘虜之後轉送給父親,成為第二任妻子。然而由於她的外貌令其他女人恐懼及嫉妒,藉著母親的掙扎與尖叫太過擾人,在父親的默許下使她再也無法說話,並砍斷雙腳避免逃跑,僅保留上半身,尚能盡女人應當盡的義務。後來除了我之外,生母還生下一名男孩。男性有價值多了,膚色等等也比較像其他人,婦女們便容許他繼續接受她們的照顧。

  但僕人同樣沒辦法接受我偏白的皮膚、淺金的頭髮以及灰藍的眼。可是小孩是家族的財產,僕人再將我交給一名瘸腿的老人。老人也是個奴隸,舌頭同樣被拿走了。老人是某名戰敗部族的貴族。因為過去過於高傲自負所以要給予懲罰,讓他得到最不堪的待遇。

  我不覺得老人對我特別好。他會聽其他的人使喚拿棍子打我,或著用手比劃,要我應該待在哪兒,做什麼工作,或別煩他之類的。老人隨身攜帶棍子,我很怕他。但如果我去找其他的孩子玩,或到遠一點的地方遊蕩,只要任何沒被允許的事情都會換來全身傷。


  家族商隊經常帶回新奇的事物與奴隸。許多剛來的奴隸不管女人或男人都會大叫與掙扎。我從小看著家人們處罰這些不聽話的外地人,摘掉他們的舌頭,或者拿鐵塊烙印。有些人膚色和我類似。偶爾家入會把我推到那些奴隸面前恐嚇我說:如果我不乖乖聽話工作,我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甚至,拿著行刑工具對我比劃,當我恐懼大哭,他們就會大笑,以此為樂。

  這就是為何我不敢反抗的理由。逃走是從未敢妄想的念頭。我也看太多想逃走的奴隸被捉活來活活燒死。連大人的下場都如此,更別說一名弱小的孩子。

  我沒辦法像其他的孩子一樣,受欺負後可以躲入母親的懷中,沒有人能擁抱我給予安撫。我只有一個人。除了恐懼,這是我時時戒備必須保持的狀態。


  我好怕死,好想活下去,為了活下去我什麼都願意做。
  被歧視、被排擠,被欺負,被毒打,都比死了的好。


  於是我被安排做最累的工作,從八歲那年開始。過去我尚可以坐在庭院中,遠離女孩們獨自編著草籃和簡單的工作,手停不了,還可以哼歌,聽別人說話聊天,假裝自己也是她們的一員,感覺平靜自適的小小幸福。

  八歲後的女孩們都要蒙面。但我沒有。她們不想看我那雙特別明顯的淡眼睛。要我離開離她們。我被安排去盛水,這不是簡單的工作。因為氣候炎熱乾燥,土地燒燙,陶製水罐也燙得炙人。村外有井,但數目不多,鄰家村人一下子就占滿了,尤其我這樣的孩子並不被禮讓,被推擠、插隊、奚落,是常有的事。而河水在很遠的東邊,家中人口眾多,水的需求非常大。與其苦苦等候排隊,每次拿一點水回家再被挨打,我情願到更遠的河邊裝水。

  可是地面灼熱得痛苦,我沒有鞋子。水罐很重,經常絆住我的步伐。艷陽高照到我捧著水罐的雙手和腳底都會燒出水泡。我必須快步跑到河邊裝水,奢侈的洗一下手腳,再扛著重負回去。扛水的時候不能亂動,腳底只能忍著灼燙,一步一步的走回家。大多時候我的腳底都是水泡混著血磨出來的。半年後,腳底總算長了厚繭。

  八歲以前老人會攜著我到河邊裝水,隨身帶著細樹枝,制止我的大動作以免摔壞水罐。老人順從家族中的每個指令。也許是早已明白若沒辦法把我教好,挨打的就是他,而且施暴者會更不留情面。為了預防老人逃跑,人們把鎖鍊繫上他的脖子與水罐相連。烈日烤著鎖鍊也燙傷他的脖子,老人無法喊痛,但我可以把布團沾水塞在鎖鍊與皮膚之間,減少摩擦和燙熱。

  當我第一次這麼做時,老人給了我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

  起初我的水罐比他小很多,我還是會因為疼痛而哭,然而挨打多了,也不敢哭了。否則汗水會更刺痛皮膚。有時後太熱,我步伐蹣跚,老人會把我的水罐抽走,放在他的大水灌之上,快到家之前還給我。經常我不忍心。他那麼老了,長期的粗活讓脊椎都折彎挺不直,動作僵硬又遲緩,臉上滿是痛苦與汗水。回到家,總是有些年輕人看他不順眼找渣,取笑著或干擾工作弄壞東西,藉此做為懲罰的藉口。

  比起那名不管家務事、也未曾問聞我的一家之主,老奴隸就像我父親的角色......至少,讓我能感受到一點呵護,不必如此戰戰兢兢。

  女性應該戴面紗的。原來我能戴著面紗裝水,但許多路人看不下去這麼小的女孩得和一名奴隸工作,知道我是那家人的孩子之後便替我求情。可是婦女們認為這工作很適合我,既然我是一名天生帶罪的白惡魔,就算有血親關係也無法化解,更不適合套用她們的傳統。於是我被剝奪面紗,剪短頭髮。她們洋洋得意的認為,我既骨瘦如財也不像個女孩,像個男孩就沒問題了。對在那環境下成長的我而言,是很難忍受的屈辱。女性從小一再被灌輸是男性的附屬品,女人不該隨便拋頭露面。一名同情我的工人曾壓低聲音對我說:

  「如果妳是男孩就好了。妳可以爭取外出工作的機會,憑勞力換得敬佩與好的待遇,或者逃走,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可是妳是女孩。獨自在外地流浪的女性會被當做誘惑的惡魔得殺死。妳無法擁有工作除非妳有丈夫,否則妳就只能待在這裡,才能活下來。」



  我的生活除了恐懼之外,很少擁有其他的情緒。但我想,我適應得不錯。我逐漸可以習慣背水罐的工作,身體也適應不堪的折磨。後來我才知道,家人是可以給我推車裝水降低負擔的,婦女們則處處阻撓,我實在無法理解她們怎能如此痛恨我,說我必須要以勞動來償還天生的罪業?連為家裡做工的男人們都同情我的境遇,私下塞給我餅乾或食物安慰我。

  當老人去世後,儲水的工作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總是無法適時補充大量人口的需求而被打得滿地滾,在婦女們拿著藤條(之類的柔韌草莖)圍著我處罰時,父親剛好邀請客人來家裡作客,那名客人正好是贈送我生母的軍閥。我滿身是血和慘叫的模樣被他們撞見,被贈送而誕生的孩子受到這樣的欺凌讓父親顏面無光。

  一聲令下,我終於獲得一架小推車,往後的日子不必再扛著水罐忍受壓迫之苦。我突然可以擁有很多的時間,不必再疲於奔波於水岸和家之間的漫長路程。我也被獲准擁有一雙鞋,父親似乎注意到我的需求。他是我的神,我多麼感激、因此愛他,即使我也無法單獨與他說話。我經常在群眾中乞求獲得他一眼的關注,只要被他看到,我都能高興一整天。

  九歲那年,那些總是怨恨我的婦女,也由於父親新接了一份織布的事業工作,得協助確保出貨品質的優良。家裡的收入也隨著事業的茁壯,人口越來越多,裝水的工作換成男人們了,因為對水的需求已經大到必須用騾子載著貨車去裝水的程度。

  多年來我讓自己保持乖順的模樣,終於讓我換得沒這麼辛苦的工作。我被安排在廚房裡協助、挑揀穀物、洗刷根莖,顧菜園等等的雜事,雖然繁瑣,比起裝水總是輕鬆多了。我也開始渴望更多的自由與學習,我總覺得,我活著是有其他意義的,我應該學習更多有趣的東西。

  此時父親聘來一名家庭教師,教導大哥和幾名兄長讀書認字。當他們讀書、念誦,談到先知的生平往事,講述著大城市模樣,都令我著迷得不能自拔。我也渴望讀書,我好想學習。我好想知道這個家庭之外的其他模樣。知識似乎成為一雙翅膀,能讓我在天空飛翔。

  我想聽清楚,但掩蔽物很少,我屢屢偷聽被發現,這名家庭教師很憤怒,女孩學習他的教材就像在侮辱他的聲名,他向父親索償鉅款要求賠償。父親充滿抱歉地付錢了,教師也不再來了。而我被父親痛打一頓--他打得比婦女更不留情面,我才知道男人的力量可以多麼大。我的左手被打得骨折,有些地方還脫臼了,一些與我稍微親近的奴隸集資找來醫療者(產婦之類的),花了半年才醫好我。這段期間,奴隸們都很善心地為我分擔工作。我當然沒有休息的資格。

  也因此,我對父親的愛蕩漾無存,我開始怨恨他,也更確信了我只能靠自己才能活下來,不能奢望有任何一個人保護我。

  十二歲那年,我打算這輩子都低調地為這家族任勞任怨的想法,因為一件突發狀況改變了。


  那天是一場宴會的午後。這場宴會持續辦了好幾天,慶祝甚麼神的慶典之類的,我不清楚。只知道廚房得隨時備好盛宴端出去,光是準備一道食材,就不知道花了幾個小時洗淨或切理,我彎腰到差點站不起來。不只我,負責廚房的婦女全部忙癱了,狼狽地靠在廚房各個角落打盹。我腰酸背痛地只想好好的睡個三天三夜,於是回到專門給奴隸住的茅草穀倉。

  其實大屋內我有自己的房間,但和廁所大小差不多,躺下去就頂到牆了,我還得屈著身睡。這是以前擺放工具的地方。自從一名兄長把他養的黑狗放入我的房間,到處亂咬和撒尿拉屎之後,我就不想住在那兒了。婦女們當然會教導她們的孩子我是怎樣的人。這些兄長把搗亂我的住所當作新的樂趣。我多少還有些自尊不願被欺凌,光想到忙到天黑回來還得花時間處理清洗就頭痛,也懶得對抗他們。於是我通告婦女想搬到奴隸處,她們也不介意。原來我的住處也變成兄長養狗的地方。

  至少奴隸們對我還算客氣。我會在收拾廚房後,把吃不完的食物帶回來;還有由於我經常得打掃宴會廳,能聽到男人們之間分享的消息和故事、與歌謠,能夠把新奇的消息帶來供大家聽聞,化解煩憂痛苦,也是很重大的任務。我獲得不少友愛。在這兒自在多了。

  給牲畜吃的乾草就是我們的床,缺點是老鼠頗多的會到處亂鑽亂咬,有些奴隸不喜歡會抓來添菜,我卻覺得牠們是多麼可愛的小傢伙。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攤在乾草堆上,聽著老鼠窸窣的竄動。透過不牢固的倉庫枝條望著午後藍天,思考著:以往宴會結束後,親戚和客人們都在庭院內相互道別,暫時應該沒有廚房的事了吧?我提早跑來這兒休息應該不會被罵,我厭煩充滿蒸氣、潮濕的廚房了。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我突然被奔跑的腳步聲還有男孩的笑語驚醒,跳起來想找地方躲,卻來不及。
  兄長們跑入倉庫,我們面面相覷。

  我不懂他們幹嘛來奴隸住的地方,他們也沒想到這裡有人吧。也許是來亂翻亂玩的,男孩就這樣,總是到處惹麻煩。我趕緊低下頭想離開,但是突然有個男孩--是四哥,抓住我的手臂。他比我大好幾歲,並在去年結婚。他想起甚麼似的大聲吆喝,開心地要同伴來玩遊戲。這些男孩大半是親戚和客人的孩子,從二十幾歲到五六歲都有。

  我努力掙扎,編謊話說我是回來拿東西的,我得回去廚房幫忙。但是他抓的我好痛,他又把拖回倉庫內,拋到乾草堆上。我想爬起來,他卻壓住我。並叫某個人把刀拿來。

  看到刀,我嚇壞了。這絕對不是甚麼有趣的遊戲。旁邊較年長的人說這樣不好吧,卻還是帶著笑容說--我越來越不安了。這些男孩的臉上露出我無法理解的表情,一個一個圍過來,刀被拿過來放在我面前比劃。五六歲的小孩子吮著手指,也在旁邊不明就裡地笑著。

  有人稱讚我很漂亮,可惜是惡魔的孩子。也有一個人說,只要我別亂動就不會受傷。接著動手脫下我的褲子,壓在我的身上。強烈的劇痛令我放聲尖叫,他們卻像是聞到肉香的狼圍過來,更多的手制止我的肩膀,沒有人想救我,他們全部都在笑,每個人都想玩這個遊戲。


  他們都在笑,都在笑。



  我的痛苦總是讓家人感到開心,我不懂,我很害怕。怎麼好不容易在覺得自己的人生好轉之際--就又來了。他們的力量再次提醒我,我怎麼也無法反抗和掙脫,我永遠在迷茫的路上因為無法理解的原因被傷害。

  當他們離開時,我仍然充滿恐懼與絕望。我流了很多血,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警告我不能說。

  天黑了,奴隸們一個一個回來休息了,我躺在那兒繼續裝睡,眼淚卻流不停。

  然後,我突然憶起了小時候見到的畫面:

  那名女人,據說是我生母的白膚女人。我曾經被人帶到她躺臥的房間前,任何家族男人都能過來壓著她,左右兩側會有婦女按著生母,她也在尖叫和流淚。幼時的我很害怕不安,帶我來的男人則說:「如果妳不好好聽話,妳也會變成這樣。」

  我終於意識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就和當時發生的一模一樣。從我的生母,換到我的身上。

  不管我做多少事情,無論我多麼乖巧地尊聽辦事,乞求被愛,遵守任何規則,這件事情還是發生了。我永遠改變不了怨恨我的人們。總有一天,我也會被砍斷雙腳,挖掉舌頭,躺在某個陰暗的房間,被男人們輪流強暴,強迫灌食著活過一天又一天。生下來的娃娃,若是女孩,將會重複我的人生--如果是個男孩,他會住在這個倉庫裡成為另一個奴隸。


  我不要變成這樣。

  隔日清晨,我去找一名婦女。不敢說出實情,只敢顫抖著、試著求救說,昨天發生了某些事情所以流血.....她只停下手邊的活,打量一下,扔給我一塊布,簡單教我如何處理。如今看來,以為是初經吧。但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女人會有月經。我很挫敗地回去,懵懂地想,所以這是要習慣挨打之後,得另外再習慣的事情嗎?

  那一整天我工作時都心不在焉,下體依然很痛,自行抹了些藥膏。有詢問其他的女奴隸關於流血的事情,不敢提到名字,只敢說有男人對我做出這些事情。對方看似同情,卻搖搖頭沒多說。

  發現我的恐懼對旁人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很是挫折。過去的經驗讓我習慣接受任何的對待,這次卻不同了。我無法讓生母悲慘的模樣從腦中抹除,我試著去打聽她,聽說她現變得越來越虛弱,哭到雙目失明,由於失明的眼神很可怕,於是她們把她的眼睛用布條遮起來。我偷偷溜過去看,那根本不能稱作是人,而是披著白皮膚的骨架,虛弱地咳嗽顫抖著。這次不再限於叔叔伯伯,家中任何男人,連奴隸,都可以進去壓在她的身上。

  我再次被震懾了。


  之後,有些男孩會跑來廚房或者倉庫找我,露出同樣貪婪有所求的表情。


  我很慶幸我周遭總是忙碌的人,我不敢脫離人群,而我也一直想起那躺在床上任憑宰割的生母。我再也無法好好地睡覺了,意識到某些男奴隸喜歡睡在我旁邊不是沒有理由,我害怕異性的碰觸。而我下定決心,不會給他們任何一個人機會。

  我想逃,逃走的念頭揮之不去,但逃走之後呢?

  隨著長大,越來越多人稱讚我美麗可愛,男人、女人的表情都不可捉摸。我真想讓自己再恢復成不起眼的醜小鴨,他們的目光令我寒顫。生母在隔年去世,多年來她一直流產、生下死胎,早已虛弱不堪。她的屍體被白布裹著,似乎沒重量的被拋上馬車,運到村外墓地焚燒。

  更多男人的目光跟著我了。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我卻只能持續否認,騙自己說:「不會的,不會的。我從小在這裡長大,我不是金色的禮物,我不會被砍斷雙腳......」

  15歲那年,我端著飯菜侍奉父親,父親第一次正視我,竟露出驚嘆的表情。曾經我渴望他的眼神,這回我卻心冷地祈禱自己不要想太多......我垂著臉飛快收拾桌上殘羹,父親和客人不再討論生意上的話題。他們轉而評斷我的姿色,談到可能的婚姻,或者:


  「要把她送出去給當禮物嗎?」

  我雙腿一軟,差點站不穩。

  成為禮物會換得非常大的報酬,他們幾乎敲定了。我清楚知道父親的話是不可違逆的。所以將來我會成為別人家的性奴,被砍斷雙腳、拔掉舌頭,哭得再也看不到世界。


  我要逃走。
  與其變成那樣,我寧願被燒死,也不要凌遲般的折磨。


  我回到廚房,在準備飯後點心時故意多留了食材。正好這天廚房只有我一個人,我搜尋所有可得的資源,一個大罐子,可以裝水的小甕,做了簡單的麵糊,可以撐好幾天的乾糧;從被強暴的那天之後,我腦中總盤旋著逃走的念頭。那些不是空想,我想過各種可能性和困難,也預計了許多的準備。這回全部派上用場了。


  我再三檢視並重複著腦中的逃跑構想,不再後悔遲疑,明天就動身。

  我回去倉庫短暫瞇了一會,天還沒亮就跳起來,確認沒多少人起床,背上物資往外跑。多虧了幼時的訓練,我跑得飛快且負重量大,來到汲水的河岸,天才稍亮。我裝了水繼續奔跑,不敢逗留。我知道我比不上馬匹的速度。

  即使無法外出,但我經常聽到宴會上的生意動態,知道男人們描述的道路和捷徑,某些路的指標及特徵,還有眾多被抓回來的奴隸逃亡犯的錯誤,獵人如何追蹤獵物、用最有限的工具抓捕鼠兔,迷失了該如何在旱地求生;我學到非常多。我流暢地運用這些知識彷彿早已預習千百遍,不疾不徐地抹除自己可能留下的線索,繞過村莊,行走最崎嶇的地方,而我多麼耐熱耐渴,他們也想不到的。雖然我是一名從未離家的女孩,這趟冒險,我腦中不知道排演多少遍了。

  我在荒野內剪下了長髮,用布裹著以防豔陽,彷彿一名男人。我學男人低沉的唱歌催眠自己該如何在將來與人共處。我開始為自己編造許多理由,我並不想成為野獸一個人生活。我依然渴望學習,而男人可以學習任何事情。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幾個月,半年了吧?沒有追捕我的人,我大鬆一口氣。我似乎能夠重生,也許是時候回歸人群了。於是我往北走,往較富饒的地區而行,我進入市鎮。

  父親心情好時會給全家上下發零用錢,而我未曾使用。這麼多年下來,再少都累積可觀的數量。我開始打聽工作,給自己買新衣服,準備新的人生。我成為一名木匠學徒。

  這個市鎮中,像我這樣的混血兒不少見。我很感激沒人對我的眼睛顏色有異議,當我忙著工作,他們也是看我的才藝而非特徵。我很用功投身於事業中以至於老闆都想把女兒嫁給我,我倉皇地拒絕,老闆惋惜地付了一大筆錢贊助我的事業,於是我流浪到下一個市鎮。

  我不停的換工作換名字,甚至學習寫字,享受盡情嘗鮮的樂趣,扮演不同角色的人。但是逐漸的,未曾與人深交的我開始感到疲乏,我羨慕路上結伴蒙面的女孩,羨慕夫妻和樂的家庭,我在我的故鄉從不知道家庭可以簡單且幸福。

  於是我策畫了許久,在村外偏僻的地方買了土地和房子,告訴左鄰右舍說,不久後我會有個妹妹到來,她之前在故鄉照顧重病的母親,母親剛去世了,她只能來投靠我。而我得到外地幫一名富商工作,希望大家多關照她這名單身女孩。於是我可以理所當然地,盡情買很多女孩子渴望的漂亮衣物(笑),滿足這麼多年來的奢望。

  當我準備好後就換下衣服,穿上女裝,幾乎感動地落淚。
  我終於擁有女孩應有的人生,我可以重新開始了。

  雖然當女孩子又被拘限於工作能力,但是由於我很善於畫圖--我設計許多的編織花樣,供給紡織的女性參考。我之沒辦法參予她們,是因為過去搬了太多的水罐,我的手指已經因為灼燙而扭曲,關節變形了。縱然無法細膩的編織與打樣,至少設計師的工作,是極少數人能發揮才做得來。我的待遇一個人生活,也堪足夠。

  我很滿足這樣的生活,我擬出一封信假裝哥哥因為施工失事過世,想就此拋下男人的偽裝。有一名木匠常來拜訪我,他是我哥哥(也就是我喬裝男人)的好友。他常來關照我,為哥哥哀悼,而我原本就欣賞他,也知道自己的容貌不錯,頗有自信。兄妹長得相似理所當然,我若有似無的勾引他,讓他愛上我,於是我們相戀,成婚。那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日子。

  我第一次感受到被寵愛,被呵護,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會有愛......我是被珍惜的,我竟然能。丈夫成為我的全世界,我很激動地感謝自己當初願意逃走的打算。


  他是個善良、經常資助貧困家庭的好男人,因此家裡的經濟不是很好,有時候我真氣他的心軟個性,我們得撫養他重病的母親與待業的弟弟,而我們也渴望著孩子,所以我也只能在家務後依然持續設計的圖稿工作。但婆婆就像所有傳統的女人一樣,看不起工作的女人,認為工作的女人意味著她的男人沒有能力。但我不理她,丈夫也不在意,現實的包袱讓我們夫妻倆願意一起奮鬥,縱然婆媳的關係差,但我也習慣忍讓了,至少相安無事。

  兩年的時光飛快,世局越來越不好。西方和北方的戰爭逐漸影響到這些地區,物價上漲,弟弟決定出外當兵榮耀國家,而丈夫在之後,也隨著強迫徵招得離家。我很傷心,我們相擁告別,他再也一去不回。

  當婆婆也年老過世,我終於心死。


  這村莊已徹底落魄,四處皆是逃難的人,我在這兒繼續等了丈夫十多年,戰爭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我想他就算活著回來,也無法認得家在何處吧,已有大軍集結在附近,就要攻打過來了。我下定決心,再次剪短長髮,換上男人的服裝,回頭看了這個家最後一眼。這一年,我還不到四十歲。我還想活下去。

  我一直走,毫無目的地邊打工邊換取最低的生計。想順著人潮走,又要謹防不能被抓入兵營,是很難的事情。於是我再次獨自流浪,漫無目的地走了許多年,十幾年。我無法在野火燒盡的荒野求生,冒險參予過盜賊團,看盡燒殺擄掠並成為其中一份子,我只能降低傷害,悄悄地幫助被傷害也最無助的女人,因而學得一些醫療。只是有必要時也得裝狠殺人替自己占得一席地位.....充滿無奈,與疲憊。

  我在人群中流浪,看盡人生百態。最後順著奔逃的難民,我來到鄰近埃及的地區。這兒貿易繁榮,遠離戰爭。

  我頭髮漸白,老了,想要停下來。這年我六十三歲。

  我深刻覺得人生是由苦與痛構成的,美好總是一閃而逝。我不曉得這有何種意義,而我卻緊抓著甚麼不肯放棄。我不敢奢望,奢望總是令我痛苦和失望。在人群中,至少我得先有工作才能養活自己。

  我希望維持良善的品質,但這很難。當我是軟弱且退讓的,人們就會得寸進尺佔便宜,或者想打探我來自何方,姑且他們是否善意,但我多麼懼怕人們發現我是一名女人,家鄉的慘痛教訓和求生的十多年辛酸令我恐懼顫抖。雖然在這裡,某些女人可以不必戴面紗......但女人也需要家庭庇護,我沒有。我失去這一切,也是我主動拋棄的。

  我必須偽裝我自己,用暴躁與無理阻擋所有想親近我的人。這些暴躁也來自許多的自卑及哀傷:其實我是個女人,而我不願、也不敢承認我天生的身分。我又陷入了恐懼的循環,極度害怕被發現。我換了許多的工作,尋找著不需要與人群合作,可以長期獨處的行業--我成為一名漁夫。

  漁夫是很競爭的行業,而我又上了年紀行動比不上小夥子,捕魚知識也比不上當地人,是很吃虧的。但我卻找到了發財的訣竅。

  在淺水處的蘆葦河畔總是充滿鱷魚,大家都很怕接近那些地方而到遠處捕魚。我很喜歡動物,在經歷那麼多事情,我可說一點都不怕死。我花很多時間遠距離觀察鱷魚的動態,也許只是坐在船上,看牠們如何覓食與生殖,都令我著迷。牠們是充滿力與美的偉大生物。可能是最接近上帝的野性存在。

  我注意到,由於鱷魚的生活習性方式,使得魚群經常跟著牠們覓食,搶食獵食後的碎肉,魚個個又肥又大。但是鱷魚太密集的地方魚也很難長大,在經過反覆實驗與捕撈測量後,我選定了一處深潭位置,把家蓋在這附近的高處,離開鱷魚偏好的區域。即使遠離村莊,至少我能換得清幽和隱蔽的生活。

  我知道鱷魚何時上岸和下水,知道魚群總是藏在哪裡,或者隨季節和和水溫改變位置......我喜歡花時間觀察這些,捕魚的經濟壓力也不大,養活自己一個人綽綽有餘。我甚至會去偷鱷魚蛋,用船板敲打吃飽撐足、無力動彈的鱷魚腦勺,開心得哈哈大笑。牠們是我的好朋友,也阻擋想拜訪我的人,村中不少人稱呼我是瘋子。

  靠著特別肥美的魚、鱷魚蛋和孵育的小鱷魚,當我去村中買取物資,這些貨品都立刻銷售完畢。我被人們敬仰與嫉妒著,但我仍覺得生活少了些什麼。


  在一次大雨的傍晚,我被邀請到村莊附近的岸邊指導青少年捕魚,我已經被當地人(即使再古板排外的漁民)認可為厲害的大師了。我看著孩子們使力地練習收繩與拋網,沿著岸邊一排排船隻走,突然聽到隱約的哭聲。這哭聲既像嬰兒,又沙啞低沉地奇怪。我戴著斗笠(類似的蓑衣?很難形容,總之和亞洲款式的差很多)謹慎地檢查,繼續搜尋,來到廢棄的船隻中間,終於在船板中發現一名冷得發紫的嬰兒。

  我匆忙把嬰兒帶入村中治療,是名不過幾周大的男孩。我付了大筆錢請醫療者治好他,高燒了好幾天,孩子才退燒。醫療者之後告訴我,他發現孩子發育不良,聲帶也不似常人,長大後可能會有些困難的學習能力,並暗示我放棄孩子,在哪裡撿到的就還回去,任其自生自滅。

  但我多麼捨不得,結婚時我渴望一名孩子,卻失去了丈夫再也沒有懷孕的可能。我決定收養他,不再把捕魚當作興趣,而是真正的工作。

  我要撫養他長大。


  孩子平安成長了,確實如醫生所言,他沒辦法發音,行走也有些古怪,幸而相貌清秀惹人憐愛。我不會拿他和別的正常孩子比較,他是我的寶貝,我不會放棄他,就像不會放棄幼時的我一樣。

  我不打算讓他當漁夫,他是個男孩,我要他讀書,要他去認識更廣的世界,去知道全世界的知識。那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他可以做好多的事情,不必像我一樣躲躲藏藏。他在我眼中是最完美的。我花很多錢聘請老師來教導他,慶幸我能賺如此多的錢以此自豪著。卻不是每位老師都願意教導這不會說話的孩子,我吃了不少閉門羹,但我不放棄。

  我們之間似乎心有靈犀,孩子靈慧的深黑大眼在想甚麼,想要甚麼,我都知道。我好愛他,卻也不敢讓他知道我身為女人的秘密。這令我痛苦。

  孩子在我忙碌時會感到寂寞,想要同伴而去村中玩,也會受到嘲笑、被丟石頭。我包容他所有的壞脾氣和沮喪,持續地鼓勵他,並改編幼年的故事與之分享,孩子聽了很是感動。告訴他我的心得:雖然我們天生受限,改變不了身分與殘缺,但我們可以用學習和勇氣做出比別人更厲害的事情。就們就這樣相扶相持著,跌跌撞撞地走下去。

  我開始相信,我這輩子經歷那麼多事情還繼續活下來,就是為了遇見這孩子,撫育他,給他所有的愛與鼓勵,不放棄他。我非常感恩。

  當孩子長大後,雖然依然受限於啞巴和行動不便使得無法到外地進修和授課,但他非常地熱觀積極,也由於識字、能寫字的關係,得以到商行進行會計的工作。他認真地賺錢,並示意我可以退休,別再和那些恐怖的鱷魚周旋了(他曾經差點被咬到,從此之後怕死了,我卻在旁邊大笑),但我只是請他再多賺點錢,到時候討個好老婆。

  他不相信他能娶到女人,但我知道,男人有錢有地位就有這個機會,他都掌握住機會了。後來沒隔幾個月,他認識了一名遠方而來的商隊長。這位業主帶著美麗的女兒四處看世界,當他們交談時,我兒子是用書寫來回應的。他的字跡端正好看得令他們讚賞,而在深入交流,分享閱覽時,他們愛上了彼此。

  業主雖然對兒子的殘缺感到擔憂,卻有顆更開闊的心。父女突然來到我家拜訪,在之前打聽了我們家非常多的故事,也聽聞我的教養方式,更對我們父(母)子感到欽佩。我們交談許多,這位父親非常感動,說他走遍半個世界,一直在尋找能配上他女兒的男人。

  原來他以為對象是個王子,但他在經歷許多戰亂後意識到--再大的權力都不能保證他女兒的幸福。他欣賞我兒子的智慧與堅強的勇氣,再多困境都能挺身面對,這就是他一直尋找的女婿人選。商人慎重地請我答應這門婚事。憑他們家的財富與僕人的侍奉,可以彌補我兒子所有的殘缺。

  我開心得暈頭轉向,但我還是得等兒子回來時再好好討論細節。

  兒子返家聽我提及,也欣喜地差點昏倒。我們開始張羅聘禮需要的禮節細節,處理所有繁瑣的手續等等,可是我卻發現嚴重的問題。

  雙方父親,必須在神的面前發誓,祝福婚姻結合的神聖。

  但我其實是......我其實是女人呀!

  我很不安,我不想欺瞞神,但如果我不發誓,孩子就無法成婚,我更不願意延宕他的幸福,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我該如何啟齒?是到了坦白的時候嗎?也許在我做了這麼多之後.......已經把他養大了,可以彌補我欺騙他的罪過了吧?

  經過反覆斟酌,隔了幾天,我決定跟他坦白。

  兒子張大嘴,緩緩地搖頭,以為我在和他開玩笑。但是當我解開上衣,快速地讓他看到我的胸部之後,兒子面色鐵青。我繼續解釋了許多他成長過程中,我迴避在他面前換衣,也不像其他的漁夫打赤膊工作的理由,我舉例證證,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後來我想他終於接受了,他卻站起來,走向門口,轉頭露出一份既鄙視、又憤怒的眼神。


  我在霎那間心碎了,我哭著求他原諒,他卻頭也不回地離開,而且再也沒有回來。

  我去商會找他,裡面的人卻說他離職了,和商隊業主父女出發到下一個根據地,他不清楚詳盡的理由。我腿軟地癱坐在地,放聲大哭。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家,開始自責。

  因為我是低賤的女人吧,被女人裝作的男人撫養長大是多麼羞恥的事情......我不止欺瞞兒子,也欺瞞神,欺瞞所有的人。是我活該應該受懲的,我不被擁有幸福與被愛的權利,我是多麼糟糕的女人......我不配愛人,我永遠不值得被愛。

  從此我再也沒有活下去的目標了。我不想工作,我憎惡自己的一切,我恨成為一名女人,我恨我的命運。我對世間一切再無所眷留,我本來就不該存在。我自責痛苦得無法進食,任憑飢餓蔓延。我越來越想死,想投身到河中去餵鱷魚,被活生生的絞碎以贖罪,卻因為哭得全身癱軟動彈不得。

  好幾天村人沒見到我,聽說我們要辦婚事了卻沒消息,便過來看看。卻見到我一個人倒在地上,雙目紅腫,物品都因為激憤翻倒了,以為是有強盜來掠劫,趕緊找來醫療者。雖然村人持續的追問兒子的下落,我也不肯講理由。我只是一直哭,一直哭,悲傷虛弱地不吃不喝。我的健康每日遽下,再好的藥都無法使我好起來。

  醫療者檢查我的全身,發現我竟是女人,村人全震驚不已。
  但就算被發現也無所謂了,我奄奄一息,最後醫療者也只能嘆氣,請村人們做好心理準備。


  我在高燒中,一直夢見幼時的畫面。

  被欺凌,被強暴,還有那名關在房間的生母。我很希望找到我之所以活著的意義,但似乎沒有。我只是不停地被拋棄、逃走,為了活下來,必須拋棄我原來的樣子,不能做自己。但堅持到最後,我又獲得什麼?不又是再一次的被拋棄嗎?


  這沒有意義。

  我不值得任何事情。結局證明了一切。
  我好累。我想死。也許該是死掉的時候了。


  迷迷糊糊中,有道人影闖入朦朧晃蕩的群眾中。那聲音很熟悉,低沉粗糙的哭叫,我想起大雨中、沙灘上,廢棄船隻中有個哆嗦的嬰兒。




  我好想再看到他。

  他是我的寶貝。是我這輩子的希望。

  我想跟他說對不起,媽媽騙了你一輩子。你可以原諒我嗎?



  影像逐漸聚焦,那影子越來越清楚。我認出他了,嬰兒的輪廓逐漸長大,他回來了。

  我的手沒力氣勾住他,很想再摸摸他,兒子抓住我的手,貼著他的臉,用力哭著,喊出沙啞的、類似「媽媽」的音節。

  這對他很難,但是他做到了。
  我等這個稱呼,等了一輩子。

  我感到前無所有的輕鬆,垂下眼皮,嘆出最後的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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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故事真是寫多久哭多久,哭得我好累,桌上堆滿衛生紙。果然隔兩個月還是不行啊,眼淚依然一直掉。至少是有勇氣可以再度面對了。一寫就破萬字。寫這篇故事時,特別請潔希在旁邊幫我指正並支持我,畢竟之前祂都是我的守護天使看遍了所有在地球上的累世發展,記得也比較多,不然我一直想切換到現在的人世大哭 XD

  這世設定,是Mulo決定讓我狠下心斷開情感的糾結,好在往後累世可以更專注投身於單獨的幫助行動。Mulo是個大笨蛋啊啊啊啊啊啊!



  「因為不相信別人,才能保護自己。」是這世的結論,變成往後繼續沿用的處事工具。但畢竟今世不同了,這次回溯就把過時的工具拿掉了。

   「我不值得被愛,我當女人是自卑的。」也是這世潛意識的課題。目前依然在努力突破中啦......



  那後來,小湛想瞭解那兒子在母親坦白後究竟是幹嘛去了,就調資料來看。


  原來兒子一時間還是無法接受,也想到外地冷靜走走。於是他騙商隊父女說,父親講他應該再更深入瞭解,答應他們再旅行相處一段時間,回來再思考婚事。於是他就不告知任何人跑了。

  在與商隊父女的相處下,最後,他很痛苦地表示父親其實是母親的真相,也不知道該如何成婚。他願意退決婚事祈求原諒,在思考許久後,確定他還是很愛很愛母親。仔細回想後,才知道母親是多麼辛苦的把他養大,那毅力堅強地不可思議。他想回家保護母親,如果一輩子單身都沒關係。

  而知道事情原由的父女很是震驚,卻願意諒解他與他的母親,趕緊回頭,卻晚了一步。


  啊啊啊怎麼是這樣啦 Q_Q 你這死孩子都不講清楚啦!


  後來兒子還是娶了那名女孩,而那位商隊父親記感慨又動容地在當地替那名母親豎了一個石碑作紀念。我覺得這啞巴兒子前途似乎不只如此,再查資料看看,在賢慧的妻子協助下,這名啞巴兒子將商隊事業版圖持續擴充,為了紀念母親,收留了各地戰亂留難的孩子,為孩子建設學校,協助貧困的村莊,也四處結識各方權貴受到贊助,開啟航海事業,從埃及到地中海北邊,都有他的足跡。

  能把這孩子養大也值得了 XD"


  整體時間上應該是在十字軍東征之後的百年內,不到一千年前。這和Mulo與其他勇敢的靈魂:那世的生母有關。

  生母的來自羅馬的軍事貴族,她的家族歷代喜愛刺激的娛樂享受,經常將罪犯、戰俘及猛獸放在一起廝殺,欣賞殘酷的血腥畫面。加上祖輩經常出戰,因而整個家族的業障非常之深。生母本身也在環境的薰陶之下好戰奪利,當她與另一名貴族結婚之後,也加倍承擔對方的業。

  而十字軍東征的契機,也是令靈魂們不安的原因。

  這場戰爭是人類自由意志推始的時代藍圖,不是靈界可以干預的。但是既然預想到將來蔓延並產生的新業力,Mulo決定和許多靈魂開始激進的代謝業力行動,先把舊有的業力消化掉。

  業力可以累積在個人<家人<民族<國家<土地之上,當土地的業力承擔到無法負荷的程度,便會造成劇烈的自然災害,地震、火山爆發,不只人類,連各方生物都會遭到毀滅等等恐怖的後遺症。當時情況雖然危急,可是要轉化業力、承擔極度的苦難,連前鋒的靈魂們都很遲疑。

  生母的靈魂很快地做下決定。她自願成為家族的獨生女,不只扛下家業也扛下丈夫家族的業力(丈夫同樣是獨子,其他手足皆無法承擔業力而早夭)。當丈夫失蹤(其實是戰死),她便被命運牽引來到東方荒地,被當地人攻擊俘虜,成為故事中的悽慘下場。

  而我在那世成為她的女兒,自然承擔她無法化解的殘餘業力,再因為Mulo的規劃四處流浪。由於我每世都會吸收周遭環境的業力自己代謝(頭腦無意識),光是存在就能夠化解某些問題。再輾轉地牽扯到遙遠的埃及,進行輔育教導後代的改變。

  這名啞巴兒子也是名勇敢的靈魂,他承擔出生地的業力而造成身體殘缺不整,在眾靈魂(商隊父女)合作的幫忙下,讓他得以轉化自身業力,將大愛繼續發揚光大。



  小湛詢問非得讓結局這麼慘嗎?難道不能有和樂的結局?

  (Mulo在哭哭寫功課無法抽身)潔希則面有所難地回答:"這份遺憾是必須的。因為遺憾,才會想做出彌補,進而協助更多受苦的難民。這是靈魂們一起討論出來的結果。如果是圓滿的結局,那名兒子便不會想協助世人,他會變得只想要擴充事業,滿足自己的利益而已。"


  啊啊~偷覷了靈界的運作,實在是好感慨,好感動又不捨,大家都辛苦了Q_Q



4 則留言:

  1. 好勇敢的靈魂,豎然起敬,泛淚的拜讀後心激動不己,好想抱抱她替她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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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到底是出了什麼差錯,為什麼這麼多靈魂轉化成人類男性後就只想性侵別人呢?這篇某方面比其它過去世還讓人難受,妳真的好有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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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看完後,大哭一場。很心疼很感動。現在能好好的當個女生,被平等對待,被疼愛著,在沒有戰亂的地方,能安安穩穩過日子,三餐溫飽,這一切都不是理所當然的,都是得來不易的。現在眼前所見都讓我非常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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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看得我一路恐懼,此生活得戰戰兢兢,大半篇幅擔心受怕,一直到鱷魚潭那邊我才感覺到好一點,有了獨門技能和鱷魚守衛,年紀也大了不會再被覬覦,再碰見那孩子一起共同生活,可說是苦盡甘來,沒想到最後留下了那遺憾,卻成就更大的行動。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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