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痛

　　睡前是一天的總檢討。小湛拍拍床鋪，大聲地對Mulo說：「Mulo你過來，我覺得我一定要面對俗辣這件課題。為啥我會當爛好人，每次都畏畏顫顫地不敢吭聲，無論有甚麼事都覺得是我的錯？原因出在哪裡？」

　　Mulo嘟著嘴晃過來坐到我旁邊，拿出一疊資料讓我自己看（所謂的＂看＂，就是冥想以關鍵詞搜尋），很快地小湛就找到問題出在哪世了，我很意外——又不是很意外地，瞧著上古之戰當仙人的那世。

　　因為保有天堂的全意識大肆懺滅暴動者，阻止地球頻率的淪落，內心充滿著龐大的自責與深深的悔恨，悲傷自己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挽救局勢，只能以暴制暴（即使對方是無生命的機械）。所以這份愧疚，讓我多世以來很恐懼再度傷害別人。即使只有一點，都無法忍受。






　　「為什麼！做靈魂藍圖的那次，不是已經把問題搞定了嗎！」小湛很無力地喊。做靈魂藍圖的課題時，我們還被源們引薦到最高上游的本源母親，感覺應該萬事OK了呀！


　　Mulo不自在地扭動。「那次時間有限，本源老爹只能轉動鑰匙打開封閉的記憶，趕快把我們（燙手山芋）拋出去讓源們一起想辦法，還記得那天妳有多痛嗎？這不是短時間就能處理好的。」

　　接著Mulo招手，把仙人那世的覺知：巫先生找來。身為當事者（覺知），巫先生卻抽著菸斗一臉悠哉，瞇眼說：「我還特別向上面申請活了萬年，那有多煎熬、多痛知道嗎？」

　　小湛無言。「你這態度讓我完全不敢領教。」我再轉過去看Mulo。「那怎麼辦？我現在是沒空做療癒課程啦，但多少能做什麼吧？至少先跟哪位老師預約？」

　　Mulo的表情卻很吞吐，迴避我的視線。

　　「小傻瓜……記得Eagle 那世嗎？那男孩兩年內受到的苦痛創傷，就足夠妳開個專題，花半把個月哭得死去活來才把案件結清。巫的那世啊，我根本連想都不敢想能在妳這世處理得完，還有妳是否受得了。光是小案件就夠妳煩了懂嗎……我要去工作了，妳早點睡。」


　　「啊？不要跑！等一下，這樣根本沒解決事情啦！」小湛趕緊無尾熊般抱住Mulo，邊往上找救兵：「源媽咪，快點來幫忙療癒Mulo別讓他逃走！」

　　說時遲那時快，我們的新老闆暖烘烘地托起Mulo，讓不適得想逃開此話題的Mulo鎮定下來，Mulo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小湛也沐浴在光中，卻對Mulo的回答很是無力，真有這麼糟嗎？

　　此時阿坤悠悠地發話了：「遺忘前世的輪迴轉世機制，也是種保護靈魂的手段。那世Mulo／巫的靈通全部都打開了，傷是直接穿透靈魂內部的。而人世間目前的療癒手段，是配合遺忘性的輪迴轉世的細胞創傷再去處理；這有很大的差別。若要療癒，我們上面也得細細斟酌你們的特別藥方，不是能量場蓋下來就好。」


　　小湛還是有聽沒懂，而源母親則溫柔地說：「我的小寶貝，別著急。去耐心地面對妳的身體，身體需要的照顧遠超出妳的想像。關於妳和Mulo的傷痛，就交給時間和我們來安排，無須掛慮。」

　　Mulo被溫柔地放下來，被洗過三溫暖似地很是舒暢。精神大振的Mulo沒轍地看著我，揉揉我的頭髮說：「好啦。這點傷我不覺得怎樣。的確，我不是會求援的那個，但是妳會幫我求援。妳看祂們笑得可開心的咧。」接著扭捏地親了我一下說：「謝謝。別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所以話題就到此為止了。




　　當晚睡夢中，小湛意識到自己正在和本源老爹對談……喔，不對，是我身為Mulo／巫的那世，Mulo帶我回到過去，重返造成這一切的起始。

　　在激烈的戰況中，地球頻率無止盡地墜落中，大量的地震與崩塌、各維度的塌陷交錯：繽美的氣之色彩扭曲地掛在毀損的陸地板塊上，眾多溫和的生物不適地暴斃、而狂暴者更加野蠻殘酷的掠奪，都讓那年代的存有悲慘痛苦。

　　沉靜的冥思中，巫在族人的保護看守下，可說是絕望地向宇宙連結，問本源老爹：＂您是要把這兒當作新的星際戰爭起始地嗎？若是如此，我會尊敬地放手讓一切遵照您的旨意發展。若不是，我會盡一切可能挽救局勢。＂

　　＂不是，我的孩子。＂老爹很是為難，痛心地說：＂這是我的考驗……源也需要成長，這是我必須扭轉的課題。你毋須承擔這麼多。已經有大量援兵來交接了，放手吧，回家吧。你做得過多了。＂


　　＂您的課題也是我的。那就當作是我的考驗吧。反正靈魂是不滅的，不是嗎？我知道您撐著就夠了。＂我裝作瀟灑地說。＂那麼告訴我吧，有誰來了？我有很多工作要分擔和培育……＂於是我岔開話題，繼續工作。

　　因為這星球獨特的自由意志，老爹不能像在其他星球一樣，一手把我哀哀叫著擰回家；祂尊重我的選擇，牽強地想笑，或著感動，還是想流淚。在巫的那世，小湛感受到的老爹沒這麼明確的人形，祂就是純粹的能量與愛，但祂也不禁輕輕地合攏思緒，只流漏一點哀傷的不捨，讓我知道，祂會不惜一切罩著我。所以我就放心了，放手去幹。

　　我要確保一切會穩固地到達止損點，要精密地算計對方詭譎的計謀與思路；這是長期的抗戰，肉身撐不了太久，我就鑽法律漏洞（誰叫法律是我和同伴經手過的）硬是讓自己靈魂的能量灌下來延長壽命，偏偏壞孩子就是得打屁股才會受教訓，即使明知道靈魂不滅，但要人身的孩子和自己一起奮戰，看他們哭、看他們受痛，我更是無奈悲憤自己竟無法承擔一切。

　　別人的傷永遠甚過自己承受的，我也不忍稱破壞者為敵，他們只是一群走錯路的好孩子，我只能苛責自己沒有把祂們看好顧好，是我在制訂這星球律法的疏忽，都是我的錯。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小湛流淚著醒來，感覺Mulo摟著我，阿坤、潔希和大家，都靜靜地陪伴著。老爹和媽咪的溫暖都在，寧靜的溫暖包覆中，我寬心地嘆了口氣，小小地微笑，再沉沉睡去。

　　那麼遙遠的過往了，總有一天船會到橋頭，我就毋須再想了。



　　後來終於找到重重自責之下的起因了：愧疚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