圜故事集。沙之曲篇（18）

　　黃沙彌漫，草地彷彿被朦朧布幔包裹，斐邑德駕馭星辰穿過捲起漩渦。面罩也難以隔絕懸浮粒子，白鬃黑馬亦憋著氣，一骨腦地衝刺將主人帶往外城，這絕非他們首次在惡劣的天氣下趕路，並曉得何處可以就地躲藏，或是哪方門房的鏈鎖最不牢靠。

　　外城碉堡濃密相掩，重重拱門通道隔絕風沙。妖獸蹄聲響亮，軍人閃避，星辰撞入一處倉庫喘息換氣，連帶推倒整櫃兵器。斐邑德躍下馬背，僅以一瞥向管理的軍士致歉，然後頭也不回地踏上台階登往高處，他並不曉得葛巴特洛前腳剛離開。


　　本來誤認的難受感覺原來是魔法在作祟，在如此靠近風暴的當下，達瓦莫人情緒激昂失控。斐邑德已有心理準備保持理智，他大聲喝止：「全部住手！」

　　眾軍官詫異回望北域統領，進攻斷然而止。斐邑德怒目瞪向斜沙大道上的隊伍，弗西干擾的術法正在衰弱。太差勁的戰術了，只要我方耐心應對，毋需攻擊就能等對方潰敗。他猶豫又懷疑地張望，葛巴特洛怎麼不在現場？

　　肩繫黃緞披風的女子從空中落下。

　　瓦解的魔法尚未退去，南域統領已跳離城垛，爆發性的彈力帶著影子越至游擊隊上方，劍尖垂直穿透弗西的鎖骨間隙。

　　游擊隊陷入混亂，只見蜜莉跳離印士，一把銀劍無視於硬度，朝外揮破三名戰士冑甲，她側身避開葛蘭歐大刀的攻勢，劍鋒滑過對方耳廓，反手扭轉搗開切口，半顆頭顱隨之滾地；蜜莉自在地宛如劇幕宴會的主角，愜意地邀請獵物，牽起一串優雅舞蹈。

　　「蜜莉！」

　　斐邑德驚怒地吼道，南域統領在幾秒內解決半數游擊成員。他拔出長刀阻止蜜莉，南域統領格檔的瞬間，幾滴血還濺上斐邑德的臉。

　　「又怎麼了？」她心平氣和地像是平日的招呼，眼角掃向倉皇退開的殘餘人等。斐邑德使力逼她專心面對。「別鬧事！」

　　蜜利揚起下巴。「再大聲點，把這句話告訴倒在地上的兄弟。」

　　「那並非我的意思！」

　　為了以防萬一，作為爾泰爾的外城將軍，奧佳納決定讓使者站上鄰近的碉堡遠觀戰況。如今兩名統領對峙的畫面何止難堪可言，奧佳納和亞古斯、菲萊克、蘇利安、勒薩五大北域將領，皆不妙地面面相覷。

　　長城與沙漠相伴的場面浩大，也比不上斐邑德和蜜莉的對話令巴鐸安介意。他以詢問的眼光注視下屬，妮蒂安達以警告的眼神瞟向奧佳納等人。

　　卡列伊特斯端詳滿佈坡地的血腥屍塊，嘲弄道：「那些就是我們要來交涉解救的子民？」

　　「閉嘴。」阿瓦瑞斯警告。珞米維基則驚疑屏息，揣揣不安地等待後續發展。

　　「雙方僵持不下。」里歐聆聽風精稍來的話語，無視於達瓦莫將軍們的嫌惡神情。「那名女子是南域統領。她表示北域統領的態度太消極懦弱了。」他刻意大聲說話，好讓書記索利克提筆紀錄每一句發言。

　　「聾子都看得出來。」卡列伊特斯哼笑，換來里歐的瞪視。

　　斐邑德不想再和蜜莉爭執，他垂低刀尖，若無法挑起我的憤怒她也沒轍。蜜莉果然詫異地僵直身子，滿腹疑慮地呆站，任憑斐邑德走下沙波，朝殘餘的游擊隊前進。「寇貝卡！」斐邑德高喊：「我知道你還活著，出來！」

　　負傷的瓦洛安想阻止首領卻沒辦法。寇貝卡昂首走出人群，全身沾滿同伴的血，從容就義地冷聲道：「北域統領，我們不會任由你擺佈設局。」

　　斐邑德耳根通紅。「一開始我就可以把你們趕盡殺絕，但我沒有。」

　　「那我還得感謝您站在這裡，北域統領。」

　　寇貝卡手掌發出藍焰，朝他揮來——咒語已事先附魔在護腕的盔甲上，隨指定的條件發動攻擊。魔法的波動擾亂斐邑德，但他還不至於弱到毫無防備。斐邑德以刀柄抵住寇貝卡的內臂而非直接砍掉，這點憐憫卻是天大的失誤。

　　失去魔法的腕甲變成碎塊，粉塵尚未落地，斐邑德眼角掃到低處利刃，誤認寇貝卡打算突刺而反擊踢開——沒料到寇貝卡的武器已附上咒語，暗器一拋離手，直朝斐邑德眼眉而來。

　　千鈞一髮之際，額外的魔法打落匕首，光煙炸裂，斐邑德驚險地跳開。

　　過近的寇貝卡遭到波及，仆倒在地，憤怒地瞪著高塔上的人影。他以為是荻，但其實是卡達修利亞帝國代表的妮蒂安達，她高舉著手以示威嚇。

　　雖然達瓦莫將軍們痛恨魔法，也有足夠的意志克制自己。奧佳納等人與其他使者同樣驚訝妮蒂安達的預見和她精準迅速的反應。

　　「我差點忘了你也是印士，對附魔物品頗有心得。」斐邑德心有餘悸地掃向援兵，惱怒地握緊長刀。「混帳，你有必要以死明志嗎？」

　　蜜莉卻先一步向前，斐邑德頭痛又生氣地抓住南域統領的肩膀。「拜託，妳別來攪局好嗎！」

　　「還囉嗦什麼啊你！」蜜莉跟著吼回去。


　　接著，他們聽到股翅朦朧的聲音。

　　從天空遠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