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父母離異也無礙安庭滿載的紅包。禮拜一三五跟媽咪回姥姥家,二四六和爸拔回爺爺家。不知道是否因為父母談好條件或是打算爭取女兒歡心,如今兩人周日都搶著帶安庭出去玩。本來就搞不清楚頭緒的安庭自然樂意,看是要和爸拔爬山玩水,或是和媽咪逛街買衣服,唯一可惜地是兩人都不肯出現在同一場合。
而我在那之後再也沒看過曼。
據韻所言,Michell在年初前往外地商談一樁生意,結果坐飛機時因為急性心肌梗塞發作去世,留下孤苦無依的母親也讓Mari及其父親傷心不已。
我一向不覺得死亡算什麼,這回可不篤定。曼消失了,我在星世找不到他的光芒,群樹中也沒有他的身影,我的記憶裡突然空了個缺出來,雖然我一點都不當他是朋友看待,只是這感覺太怪異了。在星世徘徊的澄肯定說,曼已化為浮游的一份子,因為他連維持自己的模樣的力量都沒有。
聽起來真是恐怖的結局。他殺了自己。
「曼希望用最迅速的捷徑踏往成功的道路,卻沒料到他的靈魂負荷不了這般大的重量。」韻這麼說。
「像這樣的靈魂世界上還有很多嗎?」昕好奇又不安地問。經過這麼一提醒,我也跟著注意起安庭四周的人們。爸拔媽咪沒有異常,那當然,稍早前就拜訪過了;多嘴的親戚也不怎樣,班上同學什麼特別也沒,就在我心想「自己的生活圈真安全」的時刻,眼角即被一抹陰影吸引。
如今安庭只要進入睡眠我就可以自由活動,澄三不五時會來關心一下,我也就更大膽地摸索所謂星世管理員的權利範圍。本來只趁午休的小憩憑著靈魂狀態在校園閒逛,完全沒料到會有這種發現:
劉姊——這位校園惡霸,六年級的她已經是全校惡名昭彰的頭痛人物,被打哭的男生不勝枚舉。如此一來似乎有和Michell相同的反社會情節?某方面而言我蠻興奮的,學著卡通裡的偵探繞著她打轉。果然,她的靈魂經驗也太少了,我幾乎歡呼大喊「被我找到了!」
找到了什麼?當然就是有可能造成星世混亂的來源。可惜鐘聲響起午休結束,我不得不棲息回安庭意識等待夜晚到來。當我回到星世更迫不及待地找澄分享此事,只是韻又跟我錯開了。
「我認為你應該找望談談。」他肯定地作下判斷。
「為什麼?他能幫上忙嗎?」我懷疑地問。因為曼的事情我也提議找望討論,但立刻就被韻否決掉。
「望幫不了受損如此嚴重的靈魂,何況現今有更多貧弱乾枯的靈魂需要援助,我們不能隨便佔用他的時間。」就算最憂慮的是韻,他也是最理智判斷的狠心傢伙。我當時也就摸摸鼻子算了。回想起來還真汗顏,因為我就曾無理取鬧地讓這位大忙人分心來理我。
望真是個神奇的傢伙,我看不到他的過去經歷。更確實點,他的層次完全不同;說靈魂還太貶低他,望簡直是天神周邊環繞的小天使,更像是鑲嵌在教堂琉璃窗上的那種「閃亮亮」。
我很高興望沒有在星環中穿梭,在那種刺眼的地方我就得像瞎了眼般痛苦搜尋。他是在虛無境地來回救助長久失眠偶爾難得入睡的可憐靈魂以修復他們的光輝。今天的望模樣是優美苗條的信鴿,看來他對長翅膀的情有獨鍾,倒也蠻適合聖經對天使的描述。
我遠遠地看著望將那些四散不成型的浮游重新融回一位有著橘紅光芒的靈魂身上,動作熟練不似澄笨拙,看來他已駕輕就熟。想到這,敏銳的我立刻抓住某個關鍵問題——當望工作完成,精神不濟的橘紅光芒舒暢地再度閃爍,我立刻追上他的腳步問:
「望,你多久以前開始做這份工作的?」
「喲?夏啊,好久不見。」他詫異地眨眨眼,想了想。「有點難估計呢,但我覺得是打從人類時代開始就在發生。只是近年來有大幅增加的趨向,真有點忙不過來。」
「難道這狀況沒發生在其它物種身上嗎?」我懷疑地追問。他肯定地搖頭,說:「人是為『愛』而生的。」
我的臉都歪了。「這是什麼鬼理論?」
「為了愛人、被愛,而不是只針對生存的回應。那是人類的美好也是人類的痛苦,讓他們不自覺拋出浮游。」望用寬慰的表情望著我,「你的宿體長大就會知道了。」
「不,我不想知道,事實上我真後悔極了。」我忙搖手,「現在我只敢走一步算一步,什麼未來?當老師出這作文題目給安庭的時候,我和她都傻眼不已。」
「別這麼說,我還真有點羨慕你呢。」他露出嚮往的表情,「星世太完美,完美地讓人無法珍惜,我也真想感受足以襯托的痛苦與悲傷,想知道新生的感覺還有死亡的唯一。」
話題到這裡我再也接不下去,純真的天使怎麼能瞭解凡世的複雜?他不也看到被自己修復的可憐靈魂就是從凡世辛苦逃回來的?我無奈地說:「算了大哥,說了這麼多,你大可向老天請假找人代班,很快就能知道我的痛苦。」
望的臉忽地亮起來。「你說的沒錯,夏,我怎麼沒想到呢?」
啊,我們是不是離題太久了?驚覺的我忙導回重點:「等等,我來找你不是要談這些。我得告知你關於靈魂黯淡的可能原因……」
接下來我也無須廢話,只要站著讓望看透我的腦袋瓜即可。真是方便,現在的我簡直像習慣在他人面前裸奔,慘的是我毫無羞愧可言。夏,你是怎麼回事啊?連我都想這麼虧自己。
「只是由於靈魂太年輕?」
「什麼『只是』,我覺得有一半是韻的錯。」聽到望這麼草率的口氣,我忍不住發起脾氣抱怨:「肯定是那傢伙啦,不知道多少靈魂聽到他的宣傳全一窩瘋地湧入地球當人類,曼肯定也是受害。我真搞不懂韻的腦袋在想什麼,以及那些抱著奇怪思想的靈魂,接近神有什麼好處啊你說對不對?」
「韻只是樂於分享而已。」他驚訝地搖頭,宛如我說的像是過分宣染。
我真是無語問蒼天。腦袋簡單的高階靈體,真的說什麼都沒有用。反過來好像我才是罪惡的思想來源。
「好啦、好啦,隨便啦。」我乾脆舉白旗投降。「總之,你覺得我該像之前那樣密切觀察曼般追蹤劉姊的靈魂嗎?但我得先說,這次我可不會像那次傻傻笨笨地當面對談,否則被吃了找誰負責?」
「既然她是離你的身體最接近的觀察體,就盡量留在凡世注意。星世這兒就先別妄動,我會向神傳達你的考量。」望隨即展開雙翅飛遠,繼續救治下一個靈魂。
望說得沒錯,就算他要求我也不敢再找劉姊的靈魂試探運氣。於是返回凡世的我在萬般猶豫的考慮下,決定帶著部分淺意識……重複地念著,或是祈禱我星世管理者的權利,能夠影響安庭的思緒。於是星世夏的探索暫且告一段落,王安庭在地球的大冒險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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